“你想要殺我?”蘇莫望向那刀,看來這世子早在吃飯的時候就有所準備,那麼他當時的反應就不是感動,确是自己誤會了,“我好難過……”
星時因這簡單直白的話語愣住了,面露疑惑,她臉上毫無波瀾,這是演戲還是真的?
臭小子本來不想治你的!既然你胡來,休怪我……
蘇莫剛想動手,星時卻立時換了單手,把刀刃反轉對向了自己。
他想自盡?!蘇莫一愣,至于麼……
“你!你不是喜歡美色嗎!你再這樣!我就刺穿自己的臉!”星時急語,神情焦灼,刀刃又靠自己更近些。
小火一旁看傻了,微微張嘴,無語又無奈。
他這個朋友,真的脫線的可以。
可蘇莫的動作真的就停下了,她後坐仔細端詳星時。
一陣沉默。
“你怎麼不刺?”疑惑發問。
“你……你不過來,我就不刺!”星時手又放低了些。
蘇莫聞言豹子般前撲,星時的手也急着要往臉上刺去,可在蘇莫急刹的時候,他的手也停了,雙眼緊閉。
刀鋒與面龐隻隔一寸。
蘇莫笑了,見過慫的,沒見過這麼兇又這麼慫的……
星時微微睜眼,看見這近在咫尺的笑容,整個人陷入一片空白。
蘇莫卻是看準破綻,動作迅疾,一把抓上刀刃,連刀帶手按在床上。
星時吃痛,另一隻手想要向後去摸,卻也一把被蘇莫的另一隻手擒住上别,她一手抓住星時兩手,将其死按在床上。因蘇莫一腿跪壓他的雙腿,星時想要掙紮,可周身卻如釘在案闆上的魚一般,徒然無功。
他盡量别過頭不去看蘇莫的臉,試圖恢複點力量,又望到蘇莫抓着刀刃的手,如此用力的抓攥卻絲毫沒有劃傷。
星時雙眸震顫。
“小啞巴!你要是能數出王宮裡有多少片落葉,我們就帶你一起玩!”
“衛兵們說的對,你果然是劃不破的。”
我……我那時看到的景象是她麼?
再去細看蘇莫手腕處露出的肌膚,駭人的傷疤已經沒了。碼頭那次果然是在騙人!
可阿木中了魅惑術也會說假話嗎?星時閉眼,無法判斷。
如果被火光長锏責打的就是她,那她究竟犯了什麼罪孽要遭此嚴懲?
小火說她是染血無辜的惡人,自己當時隻當是謠言不可盡信,現在看來果然很危險!
可……可是……
這樣粗暴壓制的動作卻引發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此時如同海浪般一遍遍拍擊全身,星時痛苦側望床頭的一邊錦衾上繡的鴛鴦,想要分散些注意力。
為……為什麼?!為什麼要選這個人?
從第一次觸碰開始,那奇怪的熟悉感就不斷襲來,現在更是強烈到不能忽視。
他好像隐約堅定地相信,這雙手的主人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可現實明明不是這樣!為什麼?!
“星……星時,”小火也大睜雙眼共鳴着壓迫自己四肢的力道,一臉茫然,“……你真的動不了嗎?”
星時閉眼,對方氣力驚人,他在“大婚”那天就知道了。
蘇莫果然從他身後又摸出了第二把刀,深深歎了口氣,将其周身拍打一遍,竟陸續搜出五六把刀,分别藏在手腕,腳腕,小腿,後背等處。
星時被這一連串的動作已經激得面色绯紅,固執地把臉扭到最裡,堅決不去看對方。
“厲害厲害,你也不怕傷着自己。”
蘇莫一陣苦笑,看來是自己中午的“豪言壯語”掃了這世子進食的雅興,看這架勢,大有把自己“大卸八塊”的報複之意。
因察覺出了當下實力的差距,又聽出了對方的嘲笑,星時身上開始抖動。
“他不願意!你快住手!”小火看不下去,情急去拉蘇莫的胳膊,卻不出所料抓了個空。
蘇莫望着床上人,隻見對方緊閉雙眼想要逃避現實,死抿嘴唇極力忍耐,一句話都不說,渾身緊繃到不停地顫,看不出是氣憤還是害怕,面上卻泛出顯而易見的紅暈。
她疑惑了,這也是人魚魅惑術的一部分嗎?這家夥真的是男的麼?
她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軍營裡标榜力量的生猛硬漢她見過,絕美如江南又陰谲心狠的她見過,瘋瘋癫癫如顔安青時不時耍寶耍酷的她見過,執掌生死大權如國主動不動要奪人性命的她見過……
哪個男人會露出他現在這樣的神色?
話說自己抱他那天的一瞥,确實什麼關鍵的都沒看見……
如果不是人魚世子,而是人魚公主,很多事情也比現在合理許多……
這麼想着,蘇莫放了星時的雙手,不再壓迫。星時有些驚訝松了口氣,可下一秒緊閉在一起的雙腿就被對方猛得分開。
“唔!”
角度過大,速度過快,一種反射性極強烈的惡心感從胃部直沖到腦門,星時上身一挺,一手還拿着刀,另一隻手立刻去捂嘴,強忍嘔意以防将胃中之物盡數吐出。
後來星時想,要是自己當時不那麼要面子,大吐特吐就好了,這樣後面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快住手!你會傷着他的!”小火大叫,可下一秒,他忽覺胯|下一緊,頓感情形不對,立時如爆煙花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沖出了丹橘府。
星時——對不起!!
刀山火海可以,這個真不行!
“啊——!”奇怪的感覺胡亂沖來,一時竟如驚濤拍岸。星時猛得回縮身體,立刻伸手去攔蘇莫的動作,卻被木床上飛速長出的藤蔓一把抓回,臉上都要滲血一般不能再紅。
“蘇莫!”他忍不住高喊,“我受不了這個!住手!”
這是星時第一次叫蘇莫的名字,如此自然地脫口而出仿佛在呼喚多年的舊友,這樣的感覺甚至吓到了他自己,讓他一時忘了當下的處境,忘記了抵抗。
蘇莫聽到對方喚她之親切也是一頓,但動作卻沒有停。
這是真的?還是幻象術?畢竟當初海怪摸上去也是有形有體的。
有古詩,
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哈,哈,啊————不要啊————”星時哀嚎聲甚大,他已經有點看不清對方的樣子了。
高山倒了,豔雪融了,化作一片熱烈的沙灘。
不能,不能頂着這張臉……
“唔!!”
好像此時山裡有了一擊悶鐘,有縷縷的幽玄的餘韻,從星時的耳中直抵入心,産生永續地波動。
手中的刀被震掉在了床上,法術的藤蔓消失了。
蘇莫停了,看了看自己的手。
“真的是男的啊。”
星時癱倒的身體還在微顫,聞言絕望,上岸以來,羞辱已極。
他一把攥起床上的刀,死命往自己的臉上刺去,再無半分猶豫。
好似有金屬的慷锵之聲,蘇莫用手攔了星時的刀。
星時眼尾泛紅,眼中溢淚,一臉恨意地盯着蘇莫。
“如果真是男的,怎麼這麼愛哭?”
一口銀牙都要咬碎,為什麼捅人人會流血,為什麼殺人人會死?!
星時另一隻手猛得抹去眼淚,怒怼道,“我沒哭!是岸上太幹了!”
這次蘇莫罕見的沒有笑,嚴肅道,“不,你以前一定也很愛哭,隻是在水裡看不出來。”
“……”
“費了那麼大勁兒,好不容易變回來了,别再毀了。”
剛剛的聲音已經足夠了。
蘇莫抓起星時身旁的兩床被子,抱起一個鴛鴦枕,一臉平靜,
“我不會再‘碰’你了,各種意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