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情湯藥緻使血液翻滾,身體承受不住此等沖擊,當然,要是放掉一些血,讓那些洶湧的熱量發散掉一些,也能緩解。
但他剛才并不是想到了這個。
他扔了刀,制止住江持盈因為疼痛而掙紮的動作,将人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懷中。
近乎逼問般在她耳邊道:
“所以,你也這樣和他說過嗎?崔見山也是這樣答應跟你私奔的嗎?”
陸聞铮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莫名地想到這些,這種感覺很微妙,一種難以分辨的奇怪的感覺夾雜在喧嚣而上的欲念裡,讓他握着江持盈手腕的力道又加大了許多。
分明的指節緊緊扣住少女的手腕。
血一滴、一滴流出來,從腕口蜿蜒而下,繞在陸聞铮扣緊的指尖,滴落到地上。
鮮血在青磚上聚成一塊深色的圖案,看不清色彩的夜裡,宛若被打翻了的墨汁,在宣紙上洇開成一朵豔麗的花。
“疼——六哥,疼——”江持盈輕聲喚。疼痛喚醒了她一些意識,掙紮着就要将手臂收回。
陸聞铮沒有說話,手上的力道也沒有絲毫減弱。
“六哥,疼——”江持盈受不住般,又抗議了一聲。
“叫六郎。”陸聞铮說。
江持盈沒有聲音,還是一味掙紮。
“叫六郎。”陸聞铮又重複了一遍。呓語般湊近在江持盈因吃痛而後仰的脖頸間,随後咬住了她的鎖骨。
或許是奔湧的血液找到了出口,讓人舒服,又或者是鎖骨間猛地傳來了一陣刺痛。
江持盈閉着眼,歎息般叫了一聲。
“六郎。”
這聲音輕得隻有氣息,羽毛一般落在陸聞铮的耳中。
他無聲地一滞,微皺的眉眼閉了閉,好似認命般輕笑了一聲。
夏夜一片寂寂,唯有蟬鳴時躁時歇。
這方小小的卧房,隔絕了周遭的一切。
世界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熾熱的火把被抛進一片深不見底的海。
在吻下去的最後一刻,陸聞铮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去他的正人君子。
。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夢回到那座卷着沙石的山丘。江持盈有時知道那是夢,有時并不一定能分得清,是不是自己又死去了一回,重新回到十二歲那年。
比如此刻。沙丘上的沙子仿佛被一把火點燃了,到處灼燒着她,遠處傳來陌生的呓語。
不同的是,這次她沒有等到那個突厥人,而是被一陣突然而起的飓風淹沒在黃沙裡。
那黃沙似潮水般湧向她,淹沒她。
寒光一閃,還是有一把刀出現在黑暗裡,不過這一次是刺向她的。
“不——”
帳頂的紗簾在視線裡逐漸清晰,江持盈很快意識到這又是一場夢,不過,眼前還殘存着夢境消失前最後的畫面。
和以前夢裡的突厥人的那把彎刀不一樣,剛剛夢裡的那把匕首短小,刀柄上雕刻着寶相花紋,綴以松石。這把刀江持盈再熟悉不過。
她起身掀開帳簾,陽光自窗口照進來,有些刺眼,江持盈用手背遮住眼睛。
屋裡并沒有人。
她重新躺回軟榻,忽地回想到昨晚。
她似乎生病了?她記得。還記得什麼?在湖邊?有人追他們,在一個挂滿畫的地方,再往前就是從宴會廳回來看美人跳舞了。
不對。還有什麼?肯定漏掉了什麼……
她将遮住眼睛的手拿下來,磕到床沿,似乎太用力了些,有些疼。
疼痛喚起了一些相似的感受和相似的經曆。
她牽住他的手……抱住胳膊了……求他救她,還……攀住了他的脖子……
她驚得跳起來,雖然腦袋還是有點嗡嗡地疼,但是現在顧不得了,她對着床榻,愣了好一會兒,長久的沉默後,心裡發出一陣沉痛的哀号:“我都幹了些什麼呀……”
但緊接着,江持盈似乎又鎮定了下來,因為她想起昨天陸聞铮似乎就是拿他那柄軟匕首對準了她。
他要殺我?
可是我現在好好地,她忙低頭看了看自己,好胳膊好腿,衣服也穿得好好的。
既然這樣那就說明,我記錯了,我一定是記錯了。
因為記錯了一件事,那就可以推測其他的記憶或許也是錯的,那應該是一場夢。
江持盈一邊自我安慰,一邊聽得外頭吵吵嚷嚷,似乎是訓練的口令聲,她好奇地走出客房。
畢竟昨天晚上也算是病了一場,江持盈走動起來,才覺得身上處處難受,所以邊走邊活動活動筋骨。
她走下連廊,站在石闆路的末端往遠處看。果然,隔着花園和湖泊,山腰的一處平地上不少人簇擁着,隐約能聽到那些口号聲,看來是這些賊寇訓練的地方。
看了一圈沒有看到陸聞铮,倒是有些奇。
江持盈疑惑着轉身往回走,忽然“嘶——”的一聲,自己沒輕沒重地扭了一下手腕,着實有些疼。
待江持盈把手反過來,看見腕間那條細長的,結着嫩紅色新痂的傷口時,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凍結。
昨夜的記憶盡數襲來。
與此同時,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你醒了。”
陸聞铮站在廊下,靠着一棵青蒼的柏樹,冷峻如常的眉眼,看不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