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聞铮站在樹陰下,晨光斜斜地灑落,照得他峻朗的輪廓也順帶着柔和了些。
他沒等江持盈有什麼反應,擡腳往客房走。
進了屋,他将手上的小托盤擱在小茶幾上道:“吃早飯,吃完,帶你走。”
江持盈那疼了一晚上的腦子轉不動,心裡一股腦湧上來的記憶太多,太複雜,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于是她從院裡慢騰騰挪進屋,聽話地坐下,揭開她那一盅清粥。
陸聞铮就坐在他對面,慢條斯理地喝着自己的那份。
一時間,安靜的有些可怕。
“嗯?還挺好吃。”
江持盈嘗了一口,覺得甜滋滋的,話沒過腦子脫口而出,不小心打破了兩人的安靜。
但随即又陷入了更為漫長的沉默。
江持盈一勺一勺喝粥,動作僵硬得像西市小攤上賣的木偶娃娃。
尴尬,太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她現在在慢慢消化昨天晚上的事,腦子全是昨天晚上那個吻,不對,不是那個。是那些、那一連串、那長久的…纏綿悱恻的吻,她的臉不覺紅了起來。
“铛”細細一聲脆響,那是瓷勺觸到碗底,一碗粥喝完了江持盈都沒反應。
“走吧。”陸聞铮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一身玄衣,眉目平靜,完全是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江持盈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自己記憶錯亂了,她又将手腕上那道細細的傷口翻過來看了一眼。
不會錯,雖然記得模糊,但她依然記得那些細節。
記得他緊扣自己的手腕,糾纏的唇齒,那叫嚣着席卷而來的欲望完整地籠罩住她,要将一切都據為己有,他的溫柔和他的人一樣強勢,叫人無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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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事……”江持盈在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尴尬,站起身,主動提起。“我覺得是不是……”
“再不走,走不了了。”
陸聞铮顯然不想提,不等她話說完,人已經出了房門。
這種感覺,江持盈在熟悉不過。
不聞、不問、主動遺忘,這不是上一世他的夫君柳堯章的慣用态度嘛。
在不愛的人面前,男人的态度總是如此相似。
當然,她和陸聞铮哪裡扯得上愛與不愛。
不過是救她一條小命,逢場作戲。
江持盈再次扮演起沉默的小啞巴,默默跟着陸聞铮一路出軍寨。
上次上山時,是傍晚時分,她滿心戒備,隻注意到重重關卡;而今下山,卻是清晨,一身輕松,便看到了許多之前未見的景象。
河岸邊,幾個婦人帶着小娃娃在洗衣服,停泊着的船上搭上踏闆,幾個年輕的漢子在往上堆草料,新鮮的綠葉飄着淡淡的清香。
幾個着統一服飾的守衛從另一個山頭上巡查完,正往主路上走,邊走邊跟沿路的人家打招呼。
一個老阿公還招呼他們喝茶。
江持盈不太聽得懂他們說什麼,看他們的動作猜了個大概。
有一個守衛跟那老阿公聊起天來,聲音很熟悉,江持盈本來都已經走過了,還是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瘦瘦高高的身影,和她去偷藥那晚的背影瞬間重疊。曬黑的臉頰蕩漾着笑意,就像那天他送一套新衣服到小竹院時一樣。
那是老餘。她認出來了。
老餘一身棕褐色的布衣,外披硬質皮铠甲,和旁邊幾人一樣的穿着,這是山上守衛的統一着裝。
他怎麼會在山上。
這時,陸聞铮發現江持盈沒跟上,停下腳步,回頭看見她正對着守衛發呆。
他也注意到了老餘,再看江持盈時嘴角便帶了一抹笑。
江持盈之前為了從碼頭脫身,讓老餘誤以為她是張頭領的人,并騙他說要選他上山。原本害怕這件事暴露,怎麼就這麼巧,老餘現在已經到軍寨當差了呢?
她想着事沒看路,等回頭時一下撞上前人。
陸聞铮抱着胳膊看她如意料之中地疼得揉着額頭,笑了一聲說:“不用謝!”
江持盈看出來了,老餘,是他弄上山的。
自己惹的爛攤子,還是他來收拾。
她加快步子,想向他道謝,但一路上不斷有人經過,便也就一直沒說。
一路無話,直至碼頭。
江持盈遠遠便看到了老三,他正指揮着小年輕們幹活,準備登船。碼頭上停着兩艘船,一艘大船挂着黑帆,另一艘小船則收起了帆布。
她驚訝地發現,這艘船比他們來時大得多。就在這時,眼前一黑,陸聞铮為她戴上了兜帽,把一半的臉都遮住了。
江持盈剛想問怎麼了,旁邊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