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陸聞铮上前兩步走到她旁邊,伸手替她拂去,又将她的披帛整理好,方悠悠地開口。
“我在找你,阿遲。”
他語氣有些如釋重負,江持盈摸不着頭腦,隻是将手上的東西舉到他眼前。
“你看我買了什麼。”
“什麼?”
“九色琉璃紙還有荷葉飲。”
陸聞铮看看前面,讓雨似乎還沒來,又看小姑娘興緻勃勃,便說這頭風大,到船上去等一等吧,兩人又回了渡口,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
“九色琉璃紙做什麼的?”
“就是折蓮花的呀,河裡那些河燈就是用這個折的。”
“荷葉也能做糖漿?”
“不是,它叫荷葉飲,隻是說喝起來清爽又帶有荷葉香,不是用荷葉做的。”
“你怎麼知道?”
“賣酒給我的阿娘說的。”
“這是酒?”
“嗯,果酒,甜甜的。”
陸聞铮坐在船頭。
江持盈在他旁邊,将一個小陶瓶遞給他,自己已然仰頭喝了一口,還咂巴了兩聲,似乎真是什麼好喝得緊的瓊漿玉液。
小姑娘真是,不過是農家自釀的果酒罷了,這麼稀奇,不過,看上去弱不禁風的人,喝起酒來倒是有幾分豪邁。
陸聞铮不禁想起那時候在山寨,她替自己擋酒的事,當然也不禁想起客房的紗帳裡,她噙着淚,弱弱乞求自己的那個夜晚……
和,那個吻。
陸聞铮喉頭不禁滾動了一下,他盯着江持盈的唇,女孩子的唇瓣被酒液浸濕,泛出溫潤的光澤。
看上去,很柔軟……
“六哥?”
江持盈沒注意到陸聞铮出神,她晃了晃手中的蓮花,笑眯眯道:“怎麼樣,我厲害嗎,一學就會。”
陸聞铮将心中翻湧起的異樣按下去,接過那朵蓮花,隻見江持盈又拿出一個個小蠟燭塊和木炭筆。
“喏,寫好,再把蠟燭放進去。”
陸聞铮不解:“寫什麼?”
“寫心願啊,河燈不就是人們祈福的。”江持盈又抽出一張琉璃紙,接着道:“你想要什麼,寫上去。”
“你隻管寫,我替你折蓮花。謝謝你今天你終于肯相信我是清白的,沒走漏你的消息,也謝謝你之前在水寨救了我。”
陸聞铮嗤地一聲笑了,“就用這個謝?不是重金答謝嗎,你那一沓紙有十文錢嗎?”
江持盈正色:“這是心意,心意懂嗎?”
“哦?”陸聞铮來了興緻:“你對我什麼心意?”
江持盈眨了眨眼低下頭,這話不能這麼問啊。
陸聞铮見她不答,又靠近了些,目光落在她低着的光潔的額上。
“阿遲,你對我什麼心意?”
“當,當然是感激!沒有你,我都不能走出那片密林。”
陸聞铮淺淺地笑了一下:“哦。”
兩人一邊喝着荷葉飲,一邊疊河燈,主要是江持盈疊,陸聞铮寫。
差不多疊了十幾個,江持盈覺得夠了,向佛祖許願也不能太貪心。
一看陸聞铮那邊已經擺了好幾排,因為隻有一支木炭筆,江持盈等陸聞铮寫得差不多了,才給拿回來寫自己這幾盞燈。
她正想着要許那些願望,卻見陸聞铮起身。
“是要走了嗎?”
“沒有,你寫你的。”
江持盈正想着出神,卻見水面動起來,原來是陸聞铮又撐起了小船,卻也沒走多遠,隻是離河岸遠了點。
“怎麼把船撐遠了,等會兒不是還要回岸上嗎?”
“到這裡放河燈,能飄得更遠點,不知道願望會不會更容易實現?”
“會的會的,六哥想要什麼都能實現。”今晚的江持盈特别捧場,陸聞铮一向冷峻狠戾,能做出陪姑娘放河燈這樣的事實屬不易,江持盈識相得很。
“想要什麼都能實現?”
“當然。”
陸聞铮看着江持盈笑盈盈的臉,也跟着笑着了,他拿火折一個個将蓮花燈點燃,輕輕地放到水面,很快七八盞河燈便随着水流遠去了。
江持盈看他那動作如此仔細,像是捧着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心裡怪道:他到底許了什麼願啊?
陸聞铮也這麼想,當然他問出了口:“你在這墨迹半天,都寫了點什麼?”
“不告訴你,許願說出來不靈驗了。”
江持盈背對着他寫好最後一個,塞進蓮花燈中,然後一個個排在船頭讓陸聞铮幫他點燃。
廣闊湖面上,那些河燈散發出溫暖的光,一陣風吹來,還會輕輕晃動,江持盈托着腦袋,覺得那些河燈竟随着水流往天上去了,水和天融成一片墨色。
幻覺,一定是幻覺。江持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陸聞铮見她出神,将她排好的河燈放到自己跟前,然後把自己的河燈點好給她,江持盈壓根不知道自己的河燈被換了,還歡喜地一個個往水面上放。
就是不知道怎麼的,這蠟燭好像跟她捉迷藏,看着怎麼有兩根蠟燭呢,是不是六哥多放了,江持盈嘟囔。
陸聞铮則在旁邊默不作聲地把江持盈塞在河燈裡的紙條抽出來一個個看。
她寫了前面幾張都是對遲家的祝願,另一張寫着大大的平安二字,而最後一張,寫了幾個字又塗去,重新寫了幾個字。
【改邪歸正】
陸聞铮愣住了,這一張,這個願望說的是誰?
他轉過頭,想問江持盈,見她仍舊和剛才一樣抱着膝蓋,眼神卻有些迷糊。
“阿遲?”
“嗯?”
陸聞铮還以為她要睡着了,沒想到她倒清醒,不留神,被她看到自己手裡的字條。
“哎!這是我的呀,你怎麼能看我的願望呢?”江持盈撲過來就要搶,但動作實在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