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體溫的布料蒙在苗靖頭頂,一隻手大大咧咧搓她的濕發。
“拿好,别被發現。”男生嗓眼裡的壓抑音量隻有她能聽見,陳異另一隻手迅速從腰側摸出一個布包,沉甸甸的塞進她手裡。
“塞衣服。”
兩人氣氛格外凝重。
苗靖心内一慌,借着外套和臉盆的遮擋,把東西迅速推進衣擺,借着手勢抵在肚子上。
宿管老師就在身後盯着,兩人就挨近那麼幾十秒,陳異笑嘻嘻往後退了步,扶了扶苗靖手中的小臉盆,彎腰盯着她木愣愣的小臉,笑容燦爛:“早點回去休息吧。”
苗靖心跳如擂,提線木偶一樣端着臉盆,小碎步邁開腿離開,踩着樓梯才敢回頭,男生們一列列站着,被男老師挨個搜身,陳異站在人群裡格外醒目,笑嘻嘻地看着苗靖。
苗靖回到宿舍,班上女生七嘴八舌說話,說是男生大查寝,女生這邊剛剛也被排查過了,宿管阿姨翻了翻大家的抽屜箱子,剛剛走。
苗靖抖了抖,暗暗吐了口氣。
她的東西沒有問題,但陳異塞給她的東西——那一大包香煙——顯然是學校的違禁品。
陳異幾天後才想起去找苗靖。
晚上獨自回寝室的路上,陳異逮住她,朝她使了個眼色,苗靖意會,不遠不近跟着他走,兩人一前一後去了操場角落。
陳異臭名昭著,連着幾天都在教導主任辦公室罰站,他裝純良無辜,教導主任抓不到他的把柄,不得不放人,他大搖大擺走出辦公室,回了教室,扮好學生乖乖上課。
苗靖站在雜草叢旁,陳異手指摁着她小腦瓜子,把她摁着蹲下,兩人面對面蹲着,彼此的面目都很模糊。
“東西呢?”
苗靖打開書包,緊張地把東西摸出來遞給他——她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好學生,什麼時候跟這種人打交道,幹過這些事情。
模糊光線下她的纖弱手腕如同雪色一般橫亘在他面前,陳異接過東西,漆黑眉眼粲然帶笑:“謝了,不然這次被抓到鐵定要開除,又要把老李氣得半死。”
他也不怕開除——隻是不想老李苦口婆心地戳他腦門子講道理。
苗靖緊張地抿着唇,幹巴巴道:“不客氣。”
陳異想了想,在後兜一摸,兩張紅票子遞在她面前:“拿去買點吃的,不夠再問我要。”
苗靖沒伸手,臉色還是灰淡的,嘴唇嗫嚅,讷讷道:“學校不讓抽煙,抽煙……對身體不好……”
“你還挺愛管閑事。”他痞壞地拗起下巴,“我的事你少管。”
她沒想管閑事,扶着膝蓋慢悠悠地站起來,轉身要走。
“錢不要了?”
不要,苗靖呆滞着面孔搖搖頭,貓着腰撥開雜草,要遠離開這個地方,陳異也拔腰而起,冷嗤一聲:“不要拉倒。”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這邊隻有操場射燈照過來的一點光線,苗靖看不清腳下,深一腳淺一腳試探着往前走,陳異撥開她身邊的雜草,路過她,也在前面領路,悶頭聳着肩膀,正好把她藏在身後。
走兩步,他踩倒腳下的雜草,懶洋洋撇嘴道:“我抽的也不多……這都是拿來賣的,不然吃什麼,我不要老李的錢,這事也不能讓他知道……就這麼點小事,我看這幾天把你吓得連走路都心虛……”
苗靖微愣。
她捏着衣擺,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把話吞進肚子,最後轉身,跟他背道而馳,慢吞吞地走回寝室。
陳異回頭,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被前方燈火通明的宿舍樓襯得分外伶仃孤單,不知怎地站定腳步,打量着她,又掂掂手中的東西,打開一看——那卷成一團的一千塊錢,正醒目躺在其中。
他輕輕地哼出聲,鼻腔莫名帶着點模模糊糊的笑意。
瞧着苗靖漸漸走遠的背影,陳異吹起口哨:“小靖妹妹,謝啦。”
苗靖聽見他的聲音,一溜煙跑得飛快。
此後好長一段時間,苗靖和陳異沒有任何一絲交集。
但這事還有一點後續。
查寝那天陳異當着所有男生的面大聲喊她妹妹,這關系就慢慢散布出去,有人問她是陳異的表妹還是幹妹妹,也有高年級的女生過來,特意拜托她幫忙遞情書或者搭關系,苗靖不堪其擾,搖頭裝啞巴,有一回她被幾個初三女生圍着問話,正好被陳異瞥見,他面色冷冷走過來,繃着腮骨,兇冷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溜了圈,把苗靖肩膀一擰,拽雞崽一樣擰回了教室,而後……陳異在學校一口氣認了十幾個幹妹妹,滿學校都是喊他哥的女生。
苗靖這個莫名冒出的妹妹就突然失了寵。
還有幾個月就要中考,陳異被老李拘在學校不許睡覺逃課,晚自習也要考勤,有時候在校内偶遇,他帶着一夥人,面無表情耍酷路過,肩寬腿長,走路帶風,苗靖往旁邊微微避讓,柔順低頭。
還是有人會多看她兩眼。
“這個小學妹挺眼熟的,以前是不是見過?”
“那是異哥的妹妹,你想什麼呢你。”
陳異飛踹一腳:“看路,不該看的你也看?眼睛還要不要了?”
“異,異哥……這個妹妹又是哪個妹妹?你到底有多少個好妹妹?”
“關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