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将這件事默默記在心裡,面上卻不露分毫。
眼下局勢未明,她深知一動不如一靜的道理,隻暗自提高了戒備。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蘇晚便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今天公社有集市,她打算帶着孩子們去見見世面。
收拾行裝時,她隻簡單裝了個背簍做樣子,真正要帶的東西都收在空間裡。
畢竟從村裡到鎮上有十幾裡路,還得趕上生産隊的牛車才行,她一個人可帶不了三個孩子走着去。
三個孩子還在熟睡,蘇晚已經将他們的棉襖棉褲都烘得暖乎乎的,整齊地疊放在炕頭。
“大娃,該起了。”
她輕輕推了推大娃,孩子一骨碌爬起來,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星光,他惦記趕集好些天了。
二娃和安安也被動靜吵醒,揉着眼睛往娘親懷裡鑽。
蘇晚麻利地給孩子們穿上暖和的衣裳,又倒了溫水讓他們洗漱。
準備好的早餐是熱牛奶配奶香饅頭,簡單卻營養。
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小臉上寫滿了期待。
晨光熹微中,母子四人來到了村口的牛車集合點。
寒風裡呵出的白氣在眉睫上結了一層細霜,三個孩子卻興奮得小臉通紅,緊緊攥着母親的衣角。
牛車旁已聚集了不少人:裹着藍布頭巾的大娘們湊在一處唠嗑,知青們穿着洗得發白的軍大衣,站在一旁搓手跺腳。
見蘇晚牽着三個孩子走來,李嬸子立刻扯着嗓門道:“哎喲喂,蘇晚呐,你這拖家帶口的可咋趕集?三個娃絆手絆腳的,還咋置辦年貨?”
“沒事,我就是帶孩子出來看看,散散心。”蘇晚淡淡地回道。
她話音落下,牛車上頓時安靜了幾分。
方才還叽叽喳喳的大娘們互相遞了個眼色,李嬸子拍了下大腿:“可不是嘛,帶孩子出來透透氣也好。”
說着往蘇晚這邊挪了挪,把風口的位置給擋住了。
幾個知青也不着痕迹地往這邊靠了靠,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知青還從兜裡掏出三顆水果糖,悄悄塞給大娃。
“人到齊了,走了,籲……”趕車老漢一聲吆喝,鞭梢在空中甩出清脆地響哨。
老黃牛噴着白氣,慢悠悠地邁開步子。
牛車吱呀作響,碾過覆着薄霜的土路。
蘇晚把背簍往肩上緊了緊,二娃和安安像兩隻小鹌鹑似的窩在鋪了幹草的背簍裡。
她特意在簍口搭了塊粗布擋風,兩個孩子隻露出兩雙亮晶晶的眼睛,新奇地打量着沿途風景。
“坐穩了。”蘇晚單手摟住大娃,另一隻手牢牢抓着車幫。
牛車颠簸間,大娃不自覺地往母親懷裡靠了靠,小手攥着她的衣襟。
凜冽的寒風絲毫吹不散大娘們高漲的購物熱情。
她們裹緊頭巾,臉頰凍得通紅,卻仍熱火朝天地讨論着。
“供銷社新到的燈芯絨,得扯上幾尺給閨女做件褂子!”
“聽說副食店來了海帶,泡發了炖肉可鮮了!”
“俺家那口子念叨着要雙膠底棉鞋……”
蘇晚攏了攏圍巾,意外地發現自己竟聽得津津有味,
這些充滿煙火氣的對話,在前世聽來或許會覺得瑣碎無聊,如今卻讓她感到一種奇特的踏實。
大嬸們掰着手指算計布票、糧票的樣子,比任何商業談判都來得真實生動。
牛車晃晃悠悠地前行,載着一車的家長裡短,也載着蘇晚母子對集市的美好期待。
老牛慢悠悠地晃了一個半小時,土路兩旁的枯樹漸漸被青磚灰瓦的房屋取代。
鎮口的石碑上“清河鎮”三個斑駁的大字在晨光中清晰起來,牛車吱呀一聲停在了供銷社門前的水泥空地上。
“到喽!”趕車老漢甩了個響鞭。
車上的人頓時活躍起來,大娘們麻利地挎上布兜,知青們整了整衣領。
蘇晚先把背簍裡的兩個孩子抱出來,又轉身去扶大娃下車。
“跟緊娘。”蘇晚把三個孩子攏到身邊,順手給安安緊了緊圍巾。
趕車老漢叼着煙袋鍋子,扯着嗓子喊道:“晌午頭兒還在這疙瘩集合,過時不候啊!”
話音未落,人群已經四散開來,像溪流般融入了漸漸熱鬧的集市中。
蘇晚背着安安,一手牽着大娃,一手牽着二娃,站在供銷社門口。
青磚瓦房上“發展經濟,保障供給”的紅色标語已經有些褪色,門口擠滿了挎着籃子的婦女,人聲鼎沸。
透過攢動的人頭,她瞥見櫃台裡的景象。
搪瓷盆摞得跟小山似的,暖水瓶外殼上的牡丹花有些斑駁,布匹櫃台前的大娘正和售貨員為了幾張布票争得面紅耳赤。
“娘,咱們不進去嗎?”大娃仰着小臉問道,眼睛裡滿是期待。
蘇晚揉了揉他的發頂:“等人少些再來。”
她心裡盤算着,空間裡的物資足夠用,倒不如趁這人少的時候,先熟悉熟悉集市的環境。
轉身時,她注意到牆角貼着一張已經泛黃的《供銷社商品價目表》,便駐足細看。
鹽八分錢一斤,火柴兩分錢一盒……
這些物價信息對她來說格外珍貴,以後從空間取用物品時,也好有個參照。
“走,先去到處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