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不急,但近來舉子赴京趕考,城門外盤查都要等上幾刻,我在禁軍有幾分薄面,不如同路,路上也好關照一二。”
童媽媽笑着道好,朝蕭硯子點了點頭,回房禀告。程吉轉身見到蕭硯子,面上改了種笑容,跨步走到院中。
“表叔。”蕭硯子一如昨日,笑着給他行禮。
程吉見她沒有先開口的意思,輕咳了幾聲。蕭硯子自是知道他想問婚書在不在她這裡,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也就頂着似有若無的笑臉站在院中随他等童媽媽。
“昨夜…… ”程吉剛要開口問,程老夫人的房門開了,蕭淑扶着程老夫人走了出來,“姑母”,他快步走了過去。
“走吧,早些回去也好。”程老夫人還是淡淡笑着,不經意瞥了一眼站在院中的蕭硯子。蕭硯子對上她目光的那一刻知道她已經知道一切了,或者說,也瞞不過她。
提早了一個時辰出發,有程吉在,程家的下人也不敢攔,馬車就這樣順利地駛出了孟陽城。寒霜露重,城裡冷冷清清,城郊的田地裡倒是已經有了不少耕種的農戶。因着衆人都起了個早,很是沒有精神,一路都極為安靜。
行至半路,童媽媽來禀程老夫人有請,才把半夢半醒中的蕭硯子吵醒。
“這就來。”外頭飛泓還未答話,蕭硯子慵懶的聲音就傳了出去。
本想着叮囑飛泓幾句,挑開車簾,她才發現童媽媽還站在車外,于是和飛泓對了個眼神,向前面馬車走去。
程老夫人馬車比其他馬車要寬大一些,平時蕭淑都在,今天卻隻有程老夫人一個人,閉目端坐。
“那麼多年,他們越來越肆意、越來越不擇手段了。”半晌,程老夫人吐出這麼句話來。
蕭硯子腦海裡閃過程老夫人和程吉的信件,心中慨歎,程老夫人懷念的其實不是程家的人吧,而是年少的自己,未被當作攀附新科進士的犧牲品的自己。
“還好表叔在。”蕭硯子并不打算全盤吐露,今早帶他們安全離開的确實是程吉,于是她愣了幾息,露出一個疑惑的深情,裝着聽不懂的樣子,猶猶豫豫回了一句。
程老夫人睜開眼睛,面色稍有緩和,“他出生那年,我出嫁,隻抱過他幾次。一家子人,隻有我抱他不哭,也隻有他對我笑。”
看了一眼蕭硯子,她又接着說道:“你父親也對我笑。那個浣紗女,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跪在官廨門前,求你祖父認那個孩子。她和我,沒什麼區别。我看那孩子笑,就狠不下心了。”
蕭硯子從蕭東亭口中聽過這段往事,可從沒聽程老夫人提過,所以隻是靜靜地聽着她說。
“回去吧,進了京,請個大夫好好調理調理身子。”程老夫人聽到車外的動靜,收回思緒,長舒一口氣。
蕭硯子起身告辭,童媽媽送她走出一段才回到程老夫人車中,“臨香問過了,說的都是盧伽見外頭有人鬼鬼祟祟以為鬧賊了,就捆了送到吉郎那裡。盧伽畢竟是二郎的人,即刻禀報十九娘也在情理之中。”
“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懂什麼?”程老夫人有些不滿,未等童媽媽話說完就出言打斷。
童媽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說下去,蕭硯子和程老夫人那麼多年總共也沒見過幾面,途中因馬車颠簸上吐下瀉的程老夫人也不曾問過幾句,難不成蕭硯子還要對她知無不言,“還好五郎沒受驚吓。”
此話一出,程老夫人才開始後怕,擔心自己的親孫,不再想蕭硯子的事情,撚起手邊佛珠。
回到自己車中,蕭硯子困意全無,拿了酒囊坐到駕車的飛泓身邊,一小口一小口抿,含在口中禦寒。已經臨近京城,路上多了不少行客,還有不少帶着幂籬錐帽、着圓領袍騎馬出城遊玩的娘子。去年皇帝下旨,令北方的親族南遷,不少北方朝臣站出來反對,看來終究妥協了。
“以後還是得尋個機會學學騎馬,多肆意啊!”蕭硯子縮在大氅裡,看着揚長而去的馬蹄感歎。
“買馬不難,隻是沒有馬場。”飛泓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