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門,車隊駛入天街,沿街的商販較于三年前多了不少,大部分都是賣吃食和各色飲子的,供給往來的路人。
飛泓看了半天,才看到一個熟悉的店家,笑着指給蕭硯子看,“白娘子,胡麻餅。”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蕭硯子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小攤,攤主是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因好穿一身白,被人稱作白娘子,做得一手好胡麻餅。蕭硯子曾為她的餅攤寫過牌匾,也算熟人。官員要上朝的日子,她就在北邊宮城外擺攤子,休沐日就在天街,買的是一樣的東西,價格卻差異很大,對外宣稱是官員上朝時間太早了,她一日隻睡二個時辰,把車從城南推到城北去賣,不賣貴點實在劃不來。這樣一來,胡麻餅就在城中揚了名,無論貴賤,都能嘗一口。
後來白娘子效仿城中酒坊,想請人為她小攤題字,城中文人書生多是不屑,陸泊水毛遂自薦為其題字卻遭到拒絕,白娘子的說法是:官太大了,指不定哪日就掉了腦袋或者流放千裡,屆時字就不能挂了。陸泊水也不惱,隻是撫掌大笑,說讀書半生不及這大字不識的娘子通透,回去就讓蕭硯子寫好了字給白娘子送來,白娘子當即就挂上了,一直挂到現在。
看着她攤邊絡繹不絕的人,蕭硯子搖了搖頭,“改日早起去買吧。”這邊正說着,前面馬車上跳下一個人,直奔小攤而去。
“是程吉。”飛泓淡淡說了一句。
“我去一趟。”蕭硯子躍下馬車,往那邊走去。
穿過人群,她踮着腳才看到排在隊尾的程吉,剛要往那邊去,不遠處的白娘子看到了她,“蕭娘子不用排隊。”
蕭硯子還未答話,前面排着隊的人開始對着她議論紛紛,白娘子絲毫不在意,嚷着嗓子讓她上前,指着攤前的牌匾:“各位,這位娘子于我有贈字之恩,理當行些方便,見諒。”語罷,三下兩下就拿油紙包了五六個涼了一會兒的餅,塞到蕭硯子手中。
程吉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幕,與蕭硯子對視一眼,從後面小跑着上前給白娘子塞了一串銅錢。
“多謝,過幾日再來。”見白娘子笑着收下了,蕭硯子坦然收下這個人情,向她行了個禮。
白娘子未料到她行這樣的禮,本想着也回個禮,鍋裡的胡麻餅卻是等不得她,于是連聲說了幾句無事,又回到鍋邊。
可真是個玲珑透亮的人。蕭硯子笑了笑,轉頭看程吉,自己留了一個胡麻餅,其餘盡數遞給他,“表叔,你餘下的給祖母、九姐、五哥送去吧。”
程吉溫和地咧開嘴,點了點頭,接過那幾個餅。
蕭硯子看着馬車遠了,不欲再多言,從袖中拿出那一紙婚書,在他面前撕碎,“這婚書,是表叔寫的吧?不過無關緊要了,此後這件事就過去了。”程老夫人與程吉往來的書信她偷偷看過,程老夫人在信中把蕭仁歡誇得天花亂墜。百年難得一見的狀元苗子,程家不動心思才怪,也才有了後面的事。
“為何?”程吉面上僵住,問道。
“其實要是我,即使簽了這婚書我也不怕。”蕭硯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真到了那個位置上,會有人幫我解決這件事的。”
程吉臉色一變。程家确實沒有任何力量能與京中這些權貴抗衡,定了親又怎樣,天災人禍,有的是辦法。他突然有些僥幸這件事能有這樣的結果。
蕭硯子話并沒有說完,蕭仁歡沒有到那個位置上的能力。當年蕭容業科舉次第不如蕭東亭,程老夫人耿耿于懷多年,蕭仁歡隻是她幻想結果的承受者。
“五哥忙着讀書,祖母在京中并無其他親友,表叔多來走動走動。”蕭硯子留下這一句話,快步回到了車上。
雖然在半路已經先遣了幾個人提前回京收拾宅院,但舟車勞頓、事務繁雜也不便待客,于是到了永甯坊鄰街,程老夫人沒讓程吉繼續送,隻是停了車,讓衆人與他道别。
“過幾日,虞國公府有蟹宴,晚點我叫人送帖子來,九娘和十九娘都去湊湊熱鬧。”程吉走出幾步,轉回來對着程老夫人說道。
蕭淑入京是為了婚事,程老夫人知道他的用意,拍了拍一旁蕭淑的手,“這才見面就為你想着,還不謝過你表叔。”
“我家三娘也要去,不過順帶的事,一家人不行謝禮。”程吉擺了擺手,示意車夫啟程,看着馬車遠去,才晃着步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