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被他别到了腰間,柳珏回到了記憶裡的住所。
那是一座三層小民房二樓的出租屋,經常滲水的天花闆,永遠争執的鄰居,時不時堵塞上湧的下水道,是柳珏對此的全部記憶。
廉價,混亂,但給了柳珏可以回去的地方。
世界是部奇幻漫畫,有鬼魂邪祟,玄門修士,但大部分人始終隻是一個汲汲營生的現實囚徒。生活已經是無解難題。
他站在出租屋門前,鑰匙插了幾次才對準鎖孔。
門開的瞬間,腐臭味中混着一絲朱砂的氣息。
柳珏指尖撫過門框上幾乎褪盡的符咒殘痕。這是之前畫的鎮宅符,現在隻剩幾道泛黃的線,像被橡皮擦粗暴抹去的鉛筆稿。
沙發凹陷處還留着散落的白色衣服。
099的提示帶着電流雜音,【建議宿主立即休息】
“閉嘴。”柳珏看向茶幾,上面釘着半張泛黃的漫畫原稿,墨迹暈染處,白袍的衣角依稀可辨,卻被紅筆粗暴地畫了個叉。
那是他自己。
“099,把原劇情告訴我。”
腦子裡突然被灌輸了大量劇情。
都市規則類靈異漫畫《無間》,簡直就是作者的報社之作。
世界設定“鬼門”滲透,怨靈出沒,各種各樣的規則和事件,表面主角團美美滿滿斬鬼除祟推本,實際各種黑深殘,作者挖坑棄坑,現在更是毫無更新,查無此人。
而柳珏,在所謂的原漫畫甚至都沒有出現。
“這個作者,真是一個任性的造物主。”柳珏看着漫畫不由自主地說。
感歎?自嘲?怨恨?099無法分辨。
他的數據波動一瞬,安慰道,【宿主,這是可以更改的。】
柳珏盯着天花闆上的黴斑,那些黑綠色紋路像極了皮膚下的詛咒。
他忽然想起怨靈消散前的眼睛——和自己一樣,不甘心,不明白。
“099,”他摩挲着扇骨,“如果世界是漫畫,那作者有沒有可能…也是角色?”
系統卡頓:【…理論上,存在更高維度的觀測者】
是嗎?
“那你呢,099,你又是什麼?”
系統沉默了幾秒,電子音帶着微弱的電流雜音:【……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他冷笑,“一個連自己是什麼都不肯說的東西,憑什麼幫我?”
099沒有回答。但柳珏的耳墜突然刺痛,眼前隐約浮現一行字,【世界自救程序,編号099】
柳珏仰頭看着天花闆上的黴斑,陰影在蔓延。
他擡起手,黑金扇在指間翻轉。
“所以,你也不是什麼‘系統’。”他冷笑,“你隻是這個世界垂死前的掙紮。”
【您可以這麼理解。】099沒有否認,【但我的存在本身,就證明了這個世界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
柳珏的指尖觸摸着扇面上的紅色引渡符。
“活下去?”他忽然笑起來,笑聲在空洞的屋子裡回蕩,“可這個世界連我的存在都不承認。”
【您已經改寫了一次設定。】,099調出數據面闆,【人氣值2000,可以提升您5%的存在比重。】
窗外的路燈突然閃爍,在髒玻璃上投下跳動的光影。
某個瞬間,柳珏看見倒影裡的自己穿着白袍,但眨眼又恢複成黑白漸變。
是嗎?存在和不存在怎麼界定呢?
他要知道自己原本的設定。
還有紅色符文,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或者說,這才是世界和他缺失的那部分。
柳珏沉默的想着,系統的警報聲卻突然炸開。
【檢測到怨力波動,宿主小心。】
漆黑的“鬼門”洞開在他的屋子裡。
腐朽味彌漫上來,一個黑影突然浮現并向他撲來。
柳珏左手腕間一抖,折扇“唰”的一下打開像刀鋒一樣掠過,黑影倒在地上。
柳珏的右手劃過,金色的玄文浮現在了空中,柳珏正要打出去,卻突然出現另一個黑影。熟悉的争執響起。
“你…的就是……”
“臭……你就是皮癢了!”
男性黑影想要向柳珏攻擊,女性黑影卻死死的纏上它。
“這是?”
是記憶裡住了樓上經常吵架的鄰居,某一天他們都消失了。
皺黃的稿紙和方框開始浮現,柳珏看到了上面的記錄[廢棄設定,哭泣之家]
泛着下水道味道的女性黑影并沒有攻擊柳珏,而是直接咬上了丈夫的咽喉。
他們本能的攻擊對方。
即使他們已經沒有實體。
死亡會到來,仇恨不會消散。
女性黑影膨脹着,像石油覆蓋大海,她包裹住對方,沒有嘶吼,沒有慘叫,空氣中隻有令人牙酸的咀嚼聲。
柳珏冷眼旁觀,手指無意識摩挲扇骨。
直到他聽見孩子的哭聲。
聲音來自被吞噬的黑影。
是丈夫死前最後的記憶?還是……
“媽媽!爸,你别打了!”童聲尖銳刺耳。
柳珏右耳驟然刺痛,血珠順着銀針沁出來,他意識到自己又擰轉了那抹綠。
折扇被猛地展開,引渡符釋放,紅光大現,黑影漸漸淡化。
一個凝實的圓珠能量卻浮現出來。
柳珏的指尖剛觸及那顆渾濁的珠子,整間屋子突然陷入詭異的靜默。
滲水的天花闆停止滴落,懸在半空的水珠裡,倒映着無數個被折疊的漫畫格。
“這是?”
珠子在掌心劇烈顫抖,柳珏的視野在扭曲 ,突然浮現出那對夫妻和穿綠裙子小女孩的影像。
【别松手!】099的聲音像是從老式收音機裡擠出來的,帶着刺耳的雜音。
記憶在展現,争吵,毆打,兩個人生前死後的相互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