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珏看着修剪者消散，一顆渾濁的珠子浮現出來，密密麻麻的線條如同濃密的頭發。

柳珏帶着能量珠走到那顆大樹前，他看着那些光球，看着那些人類……

他們從不是自願。

“願你們所有人，來世安好。”

引渡符的文字具現出來，圍繞着這顆巨樹，紅文慢慢覆蓋着黑色線稿，光球裡的人，他們注視着。

巨樹開始崩塌，光球接連破裂。柳珏站在紛飛的光屑中，超度咒文自動從唇間溢出。那些獲得解脫的靈魂化作螢火，在他身邊盤旋形成短暫的銀河。

“先生…”有個小女孩的靈魂在消散前觸碰他的手腕，“請别變成下一個祂。”

是祝福，也是詛咒。

又一個能量珠，一切都仿佛徹底消散了。

但柳珏知道世界的修正程序仍然存在。

而他也不過是被世界意識，選定的觀測者和修複者。

或者說，工具。

“099，從一開始，世界意識選我，就是因為我原本的設定，是嗎？”

“或者說，你們要的不是我，是原先渡魂人柳珏，所以你一直說我權限不夠，存在權重不足……”

柳珏的右手撫摩着翡翠耳墜，自嘲的說。

可無論怎麼樣，他仍然是柳珏。

“白袍渡魂人，柳珏，原本的設定就是超度怨靈，背負痛苦，吸收鬼力？”柳珏自嘲一笑，“099，作為世界意識的具現，别和我說不知道！”

【宿主，這是世界意識的自救。】

【你的存在和超度體系，關乎深層世界設定。】099的聲音卡頓了一下，【滋滋…我很抱歉。】

祂想要柳珏背負所有的痛苦，吸收所有的鬼域力量，來達成所謂的設定平衡。

也許在最初，設定一切的作者就是這麼打算的。

而世界意識把柳珏從廢稿裡揪出來，也許真的是出于自救。

那柳珏呢？

當他吸收更多能量珠，獲取更多“人氣值”，他是否會徹底淪為設定中的“渡魂人”？

是否會變成下一個“修剪者”？

又或者…

他低頭看着掌心那兩顆渾濁的珠子，輕輕合攏。

“真是…荒謬。”

【宿主…】099想開口安慰，最終什麼也沒說。

也許現在柳珏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

柳珏想起了林滿意，想起了老李，想起了那無數聲“謝謝”。

“沒有什麼是會絕對如願的，我樂意奉陪。”柳珏的笑聲在巨大的空間裡回蕩。

他不會退縮的。

柳珏狠狠捏爆了那兩個能量珠，無數被廢棄的角色的記憶在沖擊着他。

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鬼域力量下降到65%】

柳珏的靈魂經過了無法想象的淬煉和提升，他幾乎吸收了近一半的世界力量。

模模糊糊中，柳珏仿佛感受到了祂的注視，悲憫，愧疚，還有決絕……

【柳珏，我很抱歉。】099的電子音變了一個語調，突兀的說。

當柳珏離開這棟大樓的時候，他發現一切又都變了一個樣。

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無根木公司的logo也消失不見。

公司裡的員工也變得正常。

“先生，沒想到在這遇見你。”

是他樓上新來的住戶。

他不再如同木頭一樣，而是有了人的鮮活。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柳珏和他點頭示意，然後轉身離開，走進喧鬧的人群。

那些修剪者員工，也不過是被控制的普通人而已。

柳珏擡頭看向天空，世界的真實度上升，早就沒有網點紙，線稿和分鏡框，柳珏卻越發感知到它的不真實。

他在人群中。

他在孤獨中。

他會堅持下去的。

也許這是設定，也許這是徒勞。

但反抗永遠無法被抹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