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到無根木,渡魂人柳珏。”樹的中心突然出現一個空靈的聲音,帶着某種非人的韻律。
柳珏的指尖抵在扇骨上,目光微凝。黑色的線稿自樹幹滲出,擴散,蠕動,最終凝成一道模糊的人形——沒有性别,沒有面容,隻有輪廓在虛空中浮動,就像是孩童潦草勾勒的塗鴉,卻透着惡心感。
“你比我想象中來的要早。”
扇子被柳珏展在身前,但是他卻沒有貿然攻擊,“你知道我要來?”
“我在等你。”線稿形成的人影說,聲音在回蕩,似乎充盈了整個世界。
【滋滋…宿主,它是修剪者……】099的電子音斷斷續續的,柳珏卻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是世界意識的修剪程序!”柳珏驚訝地說。
“明明都是從世界意識誕生的自救程序”線稿有些疑惑地說,“它竟然會有些偏向你?”
柳珏沒有接話,反而更加慎重。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們算同一戰線的?”它圍着柳珏繞了一圈,黑色的線稿像波浪一樣蠕動。
“我怎麼不清楚?”柳珏嘲諷地說,“和您?”
它沒有在意,黑色的稿線卻無視柳珏地阻擋直接沖進了他的眉心。
耳墜上的翡翠又在發燙。
“是我讓你保持記憶覺醒,也是我恢複你的超度能力。柳珏,我們的目标是一緻的,為了挽救這個崩潰的世界。”
空靈的聲音在訴說着。
“柳珏,你會和我一起的,為了這個世界!”
空靈的聲音在蠱惑着。
“當然,為了世界。”
柳珏愣愣的重複,似乎失去了神志。
“乖孩子!”它似乎很愉悅,對柳珏的反應很滿意。
“對了,我帶你參觀一下這裡,怎麼樣?”它很驕傲地說,“我可比099那個廢物有用多了。”
“如果你願意。”柳珏回複的聲音四平八穩,他看着那些連接着樹幹的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們是柴薪!反正都是冗餘的,要被修剪的,回收利用一下。”
人影手部的線稿随意的指着那些人說。
柳珏聽着它的話,扇子被他用力捏着,手上的青筋暴起,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是嗎?”柳珏跟着修剪者往前走,壓着自己的怒火附和着。
他是清醒的,修剪者的力量并沒有蠱惑到柳珏,甚至他感覺到有些熟悉。
那些湧入他意識的黑色絲線,觸碰到他靈魂的瞬間,便被某種更深的力量抵消了。
就像099想要他吸收的能量珠。
柳珏已經吸收四個左右能量珠,伴随記憶的污染和痛苦的侵蝕,他的靈魂已經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強度。
修剪者無法影響到他。
“為了世界!我們自願化身柴薪!”
那些人在修剪者的控制下滿足地大吼着。
“你應該感謝我,不然你也是他們的一員。”線稿刷地化成圈圍住柳珏,“也不知道世界意識為什麼一定要……”
說着說着,它的聲音低了下去。
柳珏的怒火卻越來越高。
他想起之前那輛列車。
也是這樣。
在這巨大的圓形空間内,在修剪者的旁邊,在為了世界的宣言中,柳珏突然明白:
燕子在離巢,花兒在枯萎,人類成為無根木,這是一個柴薪世界,要人們燃燒自己。
可是,憑什麼呢?
柳珏的扇骨被他捏出發出細微的咔嚓聲。
修剪者突然停下來,線稿組成的面孔扭曲出一個誇張的弧度:“你在憤怒?為什麼?”
翡翠耳墜的灼熱突然刺入骨髓,柳珏眼前閃過無數記憶碎片,被超度的亡魂在火焰中微笑,099系統第一次叫他“宿主”時生硬的電子音,還有某個暴雨夜他親手斬斷的,連接着活人的黑色絲線。
“您說得對。”柳珏忽然松開折扇,任它懸停在半空,“但我想看看真正的柴薪。”
線稿人形愉悅地舒展身體,樹幹随之裂開一道縫隙。柳珏看見數以萬計的透明光球懸挂在虛空之中,每個球裡都有一張破碎的人臉。
“這才是完美的能量轉化。”修剪者的聲音開始夾雜電流雜音,“沒有痛苦,沒有浪費,就像把落葉…”
“做成标本。”柳珏接話的瞬間,懸空的折扇突然暴出紅色的芒。翡翠耳墜炸裂成星火,那些被釘在光球裡的人們同時睜開了眼睛。
修剪者的線稿就像是水母的觸須一樣扭曲:“為什麼…祂……”
“修複系統099。”柳珏的指尖沾着耳墜鮮血,在虛空劃出猩紅符文,“我以渡魂人的名義,質疑世界修複程序已遭污染。”
整個空間突然靜止。線稿人形保持着驚愕的姿勢,光球裡的人們開始集體呐喊,而柳珏聽見腦海裡響起久違的,帶着笑意的電子音:
【認證通過。宿主,請修剪錯誤枝條。】
當柳珏的扇刃斬向線稿人形時,他看清了對方核心處蠕動的,與能量珠同源的黑色污穢。
真正需要焚燒的,從來都不是無辜的靈魂。而是污染世界的惡意。
最初柳珏隻是想知道真相,現在他想改變這個荒誕的世界。
“你也不過是祂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