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塵微微彎腰盯着地面:“地上有腳印,有人來過。”
這話使得長夏也彎腰盯着地面瞧,還真夠瞧出幾個腳印來,隻因枯草落葉多,勉強可見幾個輕淺的腳尖,恰是朝着山洞裡去的。
兩人猜測,該是不久前有人進去山洞,如此便可說明洞裡并未有老虎财狼等猛獸,但極可能有不明身份之人。
思索再三,沈卿塵還是決定入洞内瞧瞧,她想着,便是今日不進,明日也定是要進去的。
長夏一向知曉她性子,便也沒再勸,隻先她一步撥開擋在洞口的枝丫荊棘入了洞口。
洞口窄小,洞内異常昏暗,長夏自腰間懸挂的布袋裡取出火折子吹亮,火光下可見洞壁凹凸,怪石嶙峋,好在路面幹燥,隻在洞口處略有些積雪泥濘。
二人一前一後在洞中行至約莫半刻鐘後,轉過一個拐角,忽見前方顯露天光,竟是别有洞天。
不知為何,沈卿塵心中忽然狂跳不已,腳下步伐亦是加快不少,不過半盞茶功夫便到了洞口,眼前竟是另一處平坦且開闊的天地。
但隻一眼便叫她鼻頭泛酸,眼眶潤濕,喉間亦如同堵了團棉花般,哽咽不能語。
長夏更是被驚的目瞪口呆,好半響才嘴唇顫動道:“這……這可是國公爺與公子的墳茔所在?”
沈卿塵卻是不語,腳下踉跄的撲向前去。
眼前竟是一片墳地,墓碑林立,密密麻麻,足有數十座,每經過一座墳頭,沈卿塵都要駐足觀看,雖都未刻名姓,卻都在墓碑右下角刻有沈國公府四個字。
這竟是有人為他們沈國公府特意修整的一片墓園。
雖不比自家祖墳,但卻修整的極為規整幹淨,也能瞧出時時有人來祭拜。
長夏跟上前來,轉頭便瞧見自家姑娘已是滿臉淚痕,淚珠順着光潔小巧的下巴滴滴滾落,她也跟着落淚:“姑娘……”
八年來,沈卿塵想的最多,最擔心的便是父兄的屍體無人收斂,被棄之荒野,本就蒙受不白之冤身首異處,若再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該是多大的悲哀。
如今,竟是有人不僅替她做下了,還做的這般好。
沈卿塵全身顫抖不已,腳下亦是有千金之重,她很想去看看父兄的墓,卻是雙腿沉重的擡不起半分,隻呆愣愣站在原地,舉目四望,哽咽不能言。
長夏上前将她半擁在懷裡,這才能堪堪走幾步,好在很快便尋到父兄的墓,上刻:景隆十三年歲次丙申仲冬,景故沈國公諱文骥府君之墓,孝女知念泣血謹立。
沈卿塵再忍不住,蹲下身體捂着臉無聲哭起來,長夏不知如何寬慰,亦是蹲下來抱着她,一同落淚。
她知姑娘心中苦楚,這些年,姑娘便是連夢裡都想回長安來,一則查清當年真相,為沈家報仇;二則也是為想為父兄殓屍。
如今不知何人竟這般善心的全了姑娘的遺憾,叫她心中怎能不痛,又怎能不感動?
長夏輕拍沈卿塵後背,同時擡頭不經意間掃向其它墓碑,看到邊上竟是還有國公夫人的墓,不禁驚訝道:“姑娘,快瞧,這可是夫人的墓?”
聞言,沈卿塵猛然擡起頭,果真瞧見在父親墓碑側後方一處的墓碑竟是寫國公夫人之墓,她心中大驚,膝行至墓碑前,擡手撫摸上面刻字。
“是……是母親的墓,竟是連母親的墓也立了,可……可這人怎知母親亡故時間?又是如何尋到母親遺體?亦或者……隻是衣冠冢?”
便當真隻是衣冠冢,那也是大恩了。
“姑娘莫急,眼下我們已經尋到老爺夫人的墓,一切便都好辦了,要想知道是誰建的墓,來日方長,定然可以查到的。”
沈卿塵自然知曉,隻是如今看到沈國公府衆人的墓,心中釋然的同時卻也愈發怅然。
當年她雖年紀尚小,但也聽聞禦史大夫江岱在朝堂之上為父親說情,不想卻引起景隆帝震怒,竟是牽連的懷疑他為同黨,被一同降罪抄家滅族,以至于平日裡與父親交好的官員無人再敢說情,便是連調查都不敢再進言。
整個長安城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她實在想不出究竟還有何人敢這般膽大,為她沈家做這些事。
是真好心,亦或是另有圖謀?
長夏見她發怔,知她心中感動之餘懷疑更甚。
姑娘幼時遭逢大難,又是被自己放在心尖上,以為是這世間最為親密之人背叛,便再難相信任何人,心中有所懷疑也是再正常不過。
遂又勸道:“姑娘,太陽升起來了,我們得快些回去才好,若是此時顧大人去尋你,怕是要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