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話,沈卿塵心頭蓦然一跳,竟是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停放屍骨的禅房外站滿了人,有大理寺差役,也有聶侍郎帶來的人。
方一進屋,便聽顧西辭問道:“你先前說這兩具屍骨中有一人小腿骨曾折斷,可卻并未看出骨折處。”
沈卿塵眉心微蹙,轉頭見聶侍郎正滿眼悲戚的望着自己,她猜想該是聶侍郎想要從兩具屍骨中分辨出聶铎的屍骨,便指向右側那具說道:“這便是那具有陳舊性骨折損傷的屍骨。”
“如此說來,這、這一具便是我兒聶铎?”說這話時,聶侍郎聲音顫抖的厲害,連帶着唇上的山羊胡都抖動的厲害。
沈卿塵轉身面向聶侍郎,鄭重道:“雖說有玉佩作為證據,可屍體已然白骨化,單從一個玉佩并不能确定這便是令公子的屍骨。”
“這……”聶侍郎無言以對,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不安的轉頭看向顧西辭。
“聶侍郎仔細想想,是否還有别的證據證明此屍骨是聶二公子?”沈卿塵再次提醒,”有沒有受過傷,會在骨頭上留下痕迹的?”
“倒是有一件,我們聶家以詩書傳家,但铎兒自小好武厭文,我便為他請了師父習武,他又喜逞兇鬥狠,習武後常與人比試,有次與龐将軍之子比武,被他刺穿了手臂,傷口深可見骨,不知有沒有留下痕迹。”
“龐知晦?”顧西辭語氣微揚。
“是,正是龐副将。”說起這個,聶祺忍不住又是一陣歎息,“彼時他們二人都正值年少,又都好武,也不知怎麼的就打了起來,兩人誰都不服誰,竟是瞞着雙方父母簽下比武生死契,誓要争個不死不休,傷就是在那時落下的,也幸好铎兒慣用左手,刺穿的是右臂,倒也未影響他習武。”
說至最後,他的聲音已有些哽咽嘶啞。
沈卿塵并未多言,挽了衣袖到左側那具屍骨前,以右手指尖觸及屍骨右臂,自上而下的細摸。
站在邊上的顧西辭原是要看她如何驗骨,此時卻被她嫩白藕臂上的佛珠吸引,不由多看了幾眼,他記得這串佛珠昨日還未曾有,且那佛頭穗瞧着極為眼熟。
“在此處。”沈卿塵低聲道,随即彎腰俯身看向那處明顯與邊緣不同的凹陷,但目之所及卻是什麼都看不出。
聞言,聶祺連忙上前查看,卻又不敢多看,隻瞥一眼便十分笃定道:“對,就是這個位置,铎兒當年就是被劍貫穿手臂,該是那劍刃在骨頭上劃過去留下的。”
沈卿塵并未答話,隻絕心中怪異之感愈發強烈,但又不知怪在何處。
顧西辭忽然俯身而下,肩膀幾乎擦着沈卿塵耳側,這一舉動瞬間讓她呼吸紊亂,正欲退開,卻聽他疑惑問:“痕迹在何處?”
“屍骨在土裡埋藏時間過久,骨骼顔色改變,肉眼不可察。”
沈卿塵解釋的簡單,顧西辭又于驗屍一途上絲毫不懂,想問卻又不知該問什麼,便轉頭去看她,四目相對,鼻尖幾乎相觸,二人皆是一驚,立刻分開。
顧西辭轉身看向聶祺:“如此便可确定,此具屍骨便是聶铎無疑。”
雖心中已有準備,但聽聞此言,聶祺腳下還是一軟,踉跄幾步險些摔倒,幸而被身邊仆役攙扶,嘴唇嚅動:“那、那、那他是如何死的?意外或是被人謀害?”
“尚不能确定。”顧西辭說着,下意識瞥一眼站在邊上的沈卿塵,見她也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的輕咳一聲别過頭去。
“謀殺,定然是謀殺。”聶祺激動的揮舞雙手,極為笃定的說。
“聶侍郎為何這般肯定?”顧西辭問。
“方才我已說過,铎兒他好逞兇鬥勇,也是與人結下不少梁子,若是有人趁他外出,伺機報複殺人也未嘗沒有可能,龐副将便是一個,我看就是他殺的。”聶祺冷冷道,“那場生死比武,我兒勝了,龐知晦卻始終不服氣,每每與我兒見面都是冷嘲熱諷,言語侮辱,不是他還能是誰?”
“此事發生在何時?”
“就在铎兒失蹤的前一年。”聶祺氣憤道。
前幾日剛失去聶弘這個兒子,今日又确定失蹤十年的二兒子也早已死亡,他心情沉痛可想而知,說出這般失了理智的話也情有可原。
但破案要的是證據,并非猜測,顧西辭便接着問:“勞煩聶侍郎仔細回憶,在聶铎失蹤前後可曾發生過什麼事?亦或者他有什麼奇怪之行為?”
聶祺垂下頭擰眉思索,半響後才搖頭道:“時間太久,我也記不大清了,隻記得那日铎兒似乎有什麼要緊事出門,便是連常日帶在身邊的随從也一個不許跟。”
“是以,他那日究竟去了何處,做了什麼,無人知曉?”
“是。”
“他的随從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