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弟勉強果腹之後,姗姗來遲的父親才出現。
“唳——!”
高亢的啼鳴自雲端傳來,雄鷹的鳴叫撕裂雲層。
風青擡頭望見一道白虹貫日般的掠影,那是一隻成年海東青正在雲層間盤旋。當它俯沖掠過崖壁時,風青看清了那對鎏金般的瞳孔,以及左爪處缺失的腳趾,爪下還抓着半隻血淋淋的雪兔。
母親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風青被堅硬的喙叼住後頸,寒風中她聽見兄弟姐妹驚慌的啾鳴。緊接着母親迅雷烈風般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風青的其他三隻弟妹。将他們推搡着藏進岩縫最深處的陰影。
透過絨羽的間隙,她望見母親炸開全身翎羽,朝着天空發出威脅性的低吼。
那隻白翎海東青在巢穴上空盤旋幾周,最終才緩緩降落到巢穴。
母親冷冷地看着雄鷹動作,沒有什麼反應。在那裡自顧自地用鷹喙梳理了下自己的羽毛。
風青作為離母親最近,倉促反應之下被海東青媽媽銜在嘴裡的那隻,風青近距離地直面了這世父親的體型樣貌。
很少見,海東青的羽色變化其實較大,有暗色型、灰色型等,風青這世的母親便是灰色型。在見到這世的母親之時,風青便為其清俊壯碩感歎。
而她這世的父親則更是“神俊”,頭部為白色,頭頂具有粗著的暗色縱紋,通體雪白,翎白如棉,上體有白色橫斑和斑點,尾羽奇俏,竟是海東青中少有的白色型海東青。
在曆史上,白色海東青更是被視為極品,其稀有程度使得其價值連城。
據記載,海東青中純白色的個體尤為罕見,而雜色或灰色的海東青則相對常見一些。
而根據矛隼的多态個體差異,它們在愛好者口中也有着不同稱号:波黃、秋黃、玉爪、三年龍、六年鳳等。
清代地理學家楊賓所著《柳邊紀略》中記載道:“海東青者,鷹品之最貴者也。純白為上,白而雜它毛色者次之,灰色又次之。”這個說法在風青的時代飼養矛隼的人群中更是廣為流傳。
當然,美中不足的就是風青的父親體型還是小了些,使得白色襯托出的清冷神俊,不可亵渎的磅礴氣勢打了些許折扣。
但也不影響風青饞她父親那一身的白翎。稍小的體型讓風青的父親看上去就像是前世博物館裡售賣的猛禽手辦。
果然,無論在何時,白毛都是最靓的。
風青不語,隻是一昧在心中在對着父親那一身神聖外衣流哈喇子。
剛剛降落的雄鷹,懸停在崖邊,開始梳理羽毛。在風青“如狼似虎”的眼神下狠狠打了一個激靈,生物的本能讓他覺得身體毛毛的,好像被什麼給盯上了。
“精緻”地梳理完羽毛後,雄鷹還不死心,試探地将脖頸往陰影處探。
“咕隆——”母親嘶啞着威脅啼鳴,雄鷹在母親的氣勢下縮回了腦袋。
很奇特,風青竟然在一隻猛禽類身上,看見了悻悻的神色。也從母親堅定的喝退啼鳴中拼湊出真相——這隻白翎海東青,正是她素未謀面的父親,此刻準備執行猛禽最殘酷的抉擇——将最弱小的雛鳥抛下懸崖。
但母親的恻隐之心救了“曉曉”一命。
僵持不下中,父親還是低了頭,整個鳥身松弛下來,緊接着父親又像是想要找補一下,毫不遲疑地将用爪子将那隻未破殼的蛋狠狠握住。
風青甚至能聽到蛋殼與爪子相碰,在強大的握力下發出令人牙酸的破裂聲,似裂帛被剪刀突然減斷,不堪重負,随即便被抛下了懸崖。
利爪松開的刹那,風青似乎被寒意侵襲,打了一個冷顫。
此後幾天,雌鳥母親依舊每天呆在巢穴中照顧幼鳥,雄鳥則肩負着捕獵的重任。
随着4隻雛鳥的不斷長大,對食物的需求量越來越大,風青也總算是發現了,這一世的海東青父親,是對得起他的這身顔色的。
倒也不是說她這世的父親是完全的小白臉,哦,風青叫他白帝,實在是白毛太耀眼,風青完全抵擋不住每天睜眼就能見到一臉高傲暴躁的白翎猛禽的“攻勢”,太有帝王那味了。
當然風青給雌鳥母親也取了個名字——阿布卡赫赫,這是前世風青在搜集海東青資料時從女真文化中了解到的一位女神,在女真族的創世神話中,阿布卡赫赫是至善的象征。
畢竟海東青孵育後代,本就不易,更何況是風青她們這一家一窩五蛋,一養四崽的特殊家庭。
可以說,能直到生育那天,五顆蛋都完好無損,憑借這幾天風青對白帝的觀察,也知道沒有母親阿布卡赫赫,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事。出生後,本應被抛棄的“曉曉”能現在順順利利得生長,母親也功不可沒。
至于風青的另外兩兄弟,根據他們的外貌特征,風青給他們取名裂喙,裂尾。大的那隻也就是風青的二弟不知是出殼的時候太使力,還是發育不夠完全,鷹喙上有一條淺淺的裂痕。三弟呢,則是太有特征,尾羽雖還未完全長出,卻已經隐隐有分叉的趨勢。
總而言之,一窩五蛋,活了四隻,已經是很高的成活率了。
隻是可惜父親白帝的捕獵能力實在不強,每次帶回來的都是非常小的鼠類。這類獵物要填飽一家子的肚子,勢必會增加捕獵次數,每次白帝送回獵物之後就又被雌鳥母親打發出去捕獵,一天返回數十趟。
就連風青都感歎白帝老父親為家庭不辭辛勞,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