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岚揮袖欲起勢,蓄天地風雲之力,納月露霜寒之氣,傳信之人瞬間隻覺周身即将陷入風中漩渦。
他再也裝不出氣定神閑的模樣,哆哆嗦嗦從懷中抽出一封信件趕忙遞上說道:“此信乃胡掌門和石掌門所寫,萬因萬果還請畢少主先行看過,便可自知。”
萬籁俱靜,百物待發。
畢岚站定在原地,遲遲沒有接過信件。看着此人懼怕的模樣,他心中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定論。
或許,他們并未擁有當年奪走的一切。
驟然,流連在面前人身上的目光注視在腰間,一枚葫蘆模樣的配飾在月光下泛着淺青色的微光。他死死盯着那個小巧的配飾,像是想用目光把它揉碎在瞳孔之下。
似是故人歸,難追昔日情。
世間配飾花樣千千萬,又怎會是那舊夢中的那一個,即便有八分相似他還是抹掉了自己心中那快要踴躍而出的答案。
畢岚伸過手,接過他手中的信件,見來人仍低着頭又開口問道:“你究竟是誰?”
“在下乃折柳堂賬房總管,司明。”
“賬房?”畢岚停下打開信件的動作,繼續向前逼近一步說道,“沒想到司總管還需替盟會接傳信這檔子活。”
司明聽到此處終歸不好意思地擡頭附和着賠笑道:“這……也實屬是盟會人手不夠的無奈之舉呀。”
畢岚顯然對他的解釋将信将疑。
“畢少主,那……我便先行告辭了。”司明再次鞠躬而下,但眼神卻一直停留在畢岚身上。
感受到一股刻意的目光,畢岚側過頭望去,隻見司明不留痕迹地觸碰了兩下腰間的那枚葫蘆配飾,随後輕躍上到枝頭沿着下山的路離開了。
畢岚的視線凝望着他最後消失的地方,久久沒有離開,枝影月濃,寒夜往複,帶着一切的疑問和猜測,他緩緩打開了信件……
……
“師姐,你昨夜安睡得可好?”均逸咬着炊餅又夾起一塊醬黃瓜說道。
畢揚咽下嘴裡的粥,遲疑地望着均逸。
可真是不可思議,半個月來這還是均逸第一次主動和自己說起話,自打那日畢揚先一步得到學習岩曲劍法的機會,均逸先是投來異常羨慕的眼神,又是好奇探聽,又是蹭閱劍譜,好不殷勤。
可當她晨起接連偷偷去了幾日學堂之後,回來就發現他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低落非常。一開始畢揚隻當是均逸因沒能共同學習劍法而傷心至此,心裡隻覺畢竟是唯一的同門師弟,作為師姐總要體諒和幫忙。
她好心找子期借了本空冊,趁着每晚空餘的時間拿着那手爛字悉心抄錄,好不容易等到大功告成她拿着抄好的劍譜送過去,誰承想人家根本不願意要,就連畢岚都在一旁反常地打趣起自己,氣得畢揚再也不願和他多說半個字。
“我自是天天睡得都挺不錯的,你是睡得不好嗎?”畢揚冷笑一聲端起碗大快朵頤起來。
均逸放下筷子,沒有搭理畢揚,而是轉頭鄭重地問道:“師父,昨夜有人來過的對吧,我聽到了。”
昨夜有人來過?誰?畢揚把遲疑的目光投向均逸,等待着下文。
隻見畢岚把一塊醬黃瓜夾到南溪碗中,身邊人面容上頃刻展開的淺淺的笑意,不似牡丹明豔,卻似梨蕊初綻,順而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她時,她也是這麼笑着,靠在田邊樹下用草帽扇着風,呆呆地望着自己精心照料的莊稼地。
他常常感激上天,在最絕望的那天可以遇到她。
久遠的思緒收回,畢岚扭頭說道:“你們倆還不快吃,揚兒今日先不要去捕獵了,今日我帶你們倆去個地方。”
還想探查追問的畢揚正欲開口拒絕,随即被桌下突入其來的一腳打斷了念想,不出所料正是均逸所為。
均逸的目光很柔和,嘴角若有若無地挂着幾分笑意,不似這幾日的淡漠,似乎回到了先前給自己遞炊餅的模樣。
畢揚剛想伸過頭想細細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卻不知一眨眼的功夫,均逸便收起了适才的那副面容。
……
初夏微炎,蟬聲微起,雖說是山中清晨,卻絲毫不見涼爽之意,畢岚一行三人百無聊賴地走在光秃秃的草地之上,隻聽得腳邊沙沙的聲音作響。說是百無聊賴步伐沉重,其實也隻是在畢揚的眼中,她瞟了一眼已然歡快蹦跳到前方的均逸,無奈地歎了口氣,不知這人是哪裡來的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