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青下意識看過去,吃了一驚。
赫然是張銀票!
“這是兩千兩的銀票,預先支給你。日後你想用這筆錢做什麼——還予鄭府也好,自己取用也好,随你。”
周珩繃着下颌,面色不虞。
常青青擡頭看他,正欲道謝,卻被他快語打斷:“不必多言,我可還沒說條件。”
“王爺請講。”
周珩的指尖輕點一記,“我要你——陪本王一同查案,好好揪出鄭府的尾巴。”
常青青思忖片刻。“這……”
“怎麼?你怕了?”周珩眯眼看她。
她倒是想起一事,雙手握在一起,沉思道:
“說起來,鄭明玉先前确實來私下找過我……”
“什麼時候?”周珩皺眉問:“難不成是我去地牢之前,他對你私下提審?”
“啊,”常青青老實道:“正是。”
周珩指尖輕顫,頓了一頓,終是問道:“你……可有受傷?”
當時情況危急,他隻來得及匆匆一瞥阻攔鄭家。卻全然忘記此事——鄭明玉既已着人對她私下提審,又怎會客氣待人?
“倒也……沒什麼大礙。”常青青搖頭道,“當時那個同鄭明玉串通好的獄卒抽了我一巴掌,其他倒也沒什麼大傷。當時腦袋發暈,應該是發熱了。不過現在倒都像是好全了……”
她仰頭沖他笑:“還未多謝王爺來得及時,還替我醫病。”
周珩喉嚨滾動,生硬道:“何必道謝。”
分明是他未曾顧好她。
他面色陰郁,站起來踱了兩步,沒忍住問:“那看守傷你——他動的哪隻手?”
常青青瞅他一眼,沒忍住,噗一聲笑出來。
“怎麼?”
常青青急忙擺手:“沒什麼!”
就是沒想到居然真能聽見這句話……不會下一秒就要說“動哪隻手我就剁了那隻手”吧!
自顧自笑了一會兒,她認真道:“不必在意了。先前在庭上王爺不是命他自己掌嘴好多下嗎?倒像是比我還嚴重得多。已經還回來了,所以就算是扯平了。”
周珩不置可否。
見他不答話,常青青緊張道:“你不會真的要殺人吧?”
周珩抽了抽嘴角:“當然不會。”
隻是那曹餘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帽子也得摘了。不過這些更沒必要告訴她。
“哎,先前不是在說鄭明玉的事嗎?”常青青想起來了,“接着說,他想讓我助鄭家運鹽,如此則既往之事一筆勾銷。
周珩深深看她一眼,笃定道:“你沒答應。”
“呃,沒錯。”
“為何?”
彼時地牢森嚴,鄭明玉隻需輕飄飄一句威逼利誘,便可恐吓得她事事照做。
以相府行事作風,必然是恩威并施。至于利益,必定不會少。
可如今這般,必然是因為他同常青青的交易談崩了——但是為何?既然相府開口,給她的好處必不會少。常青青竟為何甯願當堂同相府據理力争……
常青青此人……行事實在難料。
周珩淺淺淡淡擰眉看她,似乎是真的很好奇。
常青青又摸了摸腦袋,緩緩道:“當時是因為覺得鄭家不是個好的合作對象,他昨日還能對我客客氣氣,轉眼就能做局讓我替他們背黑鍋。
“所以,即便是當時一時為求活命答應了他,或許今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被放棄了。我可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當作墊背的了。再者,那時候尚覺得我理直氣壯,隻要能上公堂就一定能翻案。還有就是我以為鄭府……”
“還有什麼?”
“沒、沒什麼了。”常青青咽下去後半句,“總之就是這樣。和鄭明玉打交道,無異于與虎謀皮。所以我下決心铤而走險。”
當然,還有原因她沒說出來。
彼時她隻知道他是不得志的尋常書生,還以為鄭府是斷了他前程的禍首。多少懷着些憤懑之心,不想同此人相與。
可如今他粉墨登場,搖身一變成了王爺,便知道先前他所說之事都是诓她。
如今再說這個,便顯得自己太傻,還有些自作多情。
周珩似是想到什麼,先前的氣勢又弱了些許,看着有些心虛。
“總之,有這件事在前。或許我可以假意與相府共謀,為他們做事。”常青青眼睛亮了起來,“這樣便可順理成章接近鄭府運鹽的内情了!”
周珩果斷道:“不可。”
“為什麼啊?”
瑄王眼睛一眨不眨看她,隐隐有些怒意:“潛入鄭府做卧底,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長。”
常青青不依不饒:“可王爺還有别的好辦法嗎?既然要查,不就得接近他們?”
周珩:“我自有辦法。”
常青青:“……”
就嘴硬吧。
不是她有意要内涵,可他要是真有辦法,前後又是加緊城防檢閱、又是加強城内巡邏的,如此興師動衆,怎麼查了一兩個月還是讓鄭家溜了?!
——結合前後諸事,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出來,前陣子為何城内官兵檢查如此嚴格,還不是面前這位的主意!
見她一臉不服,周珩偏頭問她:“那好,我隻問你一件事。”
“倘若你是鄭明玉,面對一個先前不識擡舉拒絕過他、如今又要轉頭來求着他進鄭府做事的人……你覺得他是會信你一片忠心,熱情歡迎你投他麾下,還是會想起前事惱羞成怒殺了你——亦或是覺得,你行徑前後矛盾,實則另有所圖?”
周珩眼神微動,深色的瞳孔看向她:“我不是非要攔你。隻是,潛入鄭府之計危險重重,我……”
他咳了一聲,看向窗外:“我不想你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