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合格?合格就是喪失選擇的權利,就是失去自由困于這深宅之中嗎?
他甚至連停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年幼的赤司不明白,隻是常常望着窗外發呆。
溫柔的母親看在眼裡,叫來了他聽過卻從未見過的婚約對象。
柔軟的黑發,白嫩到能掐出水來的臉蛋,泛着淡淡粉意,澄澈晶瑩的紫眸讓他想到了花園裡種的紫羅蘭。
還有那兩條坐在他床上輕輕晃動的蘿蔔腿。
男孩小他兩歲,是出生起就跟他定下娃娃親的婚約對象。
一來就霸占了他的房間,這兒轉轉,那兒看看,活像個好奇寶寶,最後轉完了又無聊地一攤,對他說。“阿姨讓我陪陪你,她怕你變成精神病。”
男孩說的直白,但确實是這個意思。
赤司征十郎有個隻有父母與私人醫生知道的秘密,他本來有個雙生弟弟的,隻是那個弟弟在母親肚子裡被他吞掉了。
那雙從出生起便與常人有違的異瞳就是證明。
他時常覺得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糾纏争奪,就好像自己那個在胎内吞噬掉的弟弟與他共用一副軀體一樣。
人格紊亂的感覺在這段時間愈加頻繁了。他的父親似乎察覺了這一點,大發慈悲的給他每天留下了一定的自由時間。
可習慣了那種高壓環境,一時間松快起來,赤司征十郎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他沒有朋友,唯一見到算是同齡的人就是面前的男孩。
以往的教育在提醒他應該對男孩友好,更别提對方還是自己的婚約對象,而當他準備開口尋個話題時,心裡那道聲音又出現了,于是,還未說出口的言語變成了,“有你在,我就不會變成精神病了嗎?”
“不知道,我又不是醫生。”男孩從床上跳了下來,湊到他跟前,自下而上地瞧他,“不過阿姨人很好,就算你變成了精神病我也會陪你的。”
說着,男孩拉起他的手,小小的一點還非要把住他,赤司征十郎沒有細想地反握上去,男孩看了他一眼,就着這個被拉住的姿勢帶着他來到了後花園。
這裡一處空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堆沙子,在典雅有序的後花園中顯得不倫不類。
“我讓人弄過來的,反正你也不知道玩什麼,來跟我一起堆沙子吧!”男孩解釋完不忘邀請他。
細細的沙子遇上水變成了結塊的固體,然後在男孩的手中一點點創造出獨一無二的輪廓。
帶着翅膀的豬,長着腿的魚。
“這是什麼?”赤司看着這些完全違背生物構造的奇怪東西。
男孩顯然聽過很多同樣的疑問,他一個個用手指着介紹:“這是夢想着飛上天的小豬,這是夢想着在陸地行走的小魚,還有——”
“夢想着成為世界第一的我!”
“為什麼要成為世界第一?”
男孩側頭看向他,眸色認真而笃定:“因為當你成為第一時,那個領域的人會把你奉為神明,他們會追随着你的身影而行動,而不是我去适應别人。”
“我喜歡那種不受約束的感覺。”
男孩說着,又低頭去堆沙子了。
赤司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道:“我想跟你結婚了。”
或許是對方堆沙子太過投入,或許是他的話太輕,男孩并沒有聽到。赤司也不在意,隻是伸出手,加入對方的遊戲中。
婚約對象最後都要結婚的對吧,就像父親和母親那樣。
赤司心想,如果是他的話,明天便值得期待了。
男孩好似從遙遠天際飛下來的一隻羽毛絢麗的鳥,盤旋在這一成不變的深宅大院裡,吸人着所有人的視線。
他的弟弟似乎也很喜歡男孩,已經許久沒有出來幹擾過他了。
赤司第一次感受到屬于靈魂上的甯靜。
然而,這種讓他平靜的生活并沒有持續太久。
“征十郎,你被那個孩子影響到情緒了。”赤司家的現任家主,他名義上的父親對他說。
“赤司家未來的繼承人不可以受外物動搖。”
“他是我的婚約對象。”赤司聽到了自己暗含反抗的聲音。
男人不為所動,冷酷的聲音打碎了男孩短暫的美夢。
“那隻是兩位母親之間的戲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