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岷江上一艘大船緩緩行駛。
江面寬廣無垠,船行進間帶起青黃波紋層層厚重抖動不顯,觀久卻生眩暈,遠處水面平且廣闊,一眼難望盡頭。
船越往南走越暖和,兩岸連着低矮小山泛有淺淺青綠。
船艙坐着兩個年輕的俏郎君。
“姑娘,這傷口可千萬不能沾到水了。”芳甸有些心疼的幫陸綏珠擦藥,動作間也是小心翼翼。
現在回想也當真是驚險至極,老太君生辰當日,芳甸在外等了許久都沒有見陸綏珠的身影,心慌意亂時聽到裡面吵嚷打鬥聲不休。
過後沒多久從裴府拉出來很多屍體,芳甸心中不安,一路駕馬車尾随到了京郊。
荒蕪的亂葬崗雜草叢生,枯枝遍地,東南風起,不知道是哪來的人,射過來一隻的箭矢,有風加持沾草即着,整個運屍車燃起熊熊大火。
驚慌之下芳甸趕緊上前把昏迷陸綏珠救了起來。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姑娘,下次可不能這樣了,萬一您為裴大人擋的這隻箭正中要害可怎麼辦?”
陸綏珠已經将衣裳都穿好了,就是行動間還有點緩慢,說來還要感謝那隻箭,一把火将屍體燒了個精光,直接就死無對證了。
“本就是無奈的搏命之舉,雖然負傷,但總歸順利離開上京,如此也算我命好了。”陸綏珠笑着寬慰芳甸。
中箭倒地後,她尚且殘存一絲意志,所有人忙着救治暈倒的老太君和陳氏時,她偷偷吃下了随身放着的假死藥。
其實她也怕,此舉九死一生,可相比于差點送命,她更想逃離的是蕭懋日日夜夜如毒蛇纏身般的掣肘。
順着嘉岷江一路南下,她們已經離上京城越來越遠了,熱鬧繁華漸漸褪去,越發貼近自然閑适。
看着江水不斷後撤,她出神良久。
“姑娘,是不是舍不得沈公子?”
陸綏珠扯起嘴角,回了回神,輕輕搖搖頭:“沈固言數次相助,之前我的确是對他有意,可經曆這麼多事情後,我能确認我們隻适合做朋友。”
江風透了進來,還是有些許寒涼。
芳甸将船艙關上,語氣明顯是變了幾許:“姑娘莫不是舍不得那位裴大人?”
“别亂說,沒有的事。”陸綏珠左右探了一下頭,輕咬唇瓣,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自己顯得有點着急了,又咳了一聲,故作嚴肅:“還有,别叫我姑娘了,我們現在是男裝,要叫公子才是。”
在江上面晃悠着飄蕩了一夜,兩個人肚子也餓了,芳甸去前面的的船艙弄吃的。
這艘船體型算是龐大,自上京一路向東南行進,拉的人也很雜,行商的,受傭的,還有赴京書院求學的,約摸一整隻船也有個幾百号人。
沈固言說:“越是這樣魚龍混雜的船,反而越不引人懷疑的。”
接近晌午,風也變成了暖風,陸綏珠身上已經脫到隻剩下一件單衣了。
兩岸似有花香傳來,沁人心脾。
站在甲闆上透氣,吮吸的微風,陸綏珠能感覺出有一種莫名的熟悉與親近,循着這個方向一路走下去,應該是沒有錯的。
“東南風貌與上京果然是大不相同。”
負手而立,兩腿微微岔開,陸綏珠學着男子語氣感歎。
“聽公子口音是上京人氏?”
一個年輕的郎君前來搭話,他面容清秀,身形有些單薄,一邊說着一邊拱手,陸綏珠也抱拳作生疏回禮。
“不錯,的确是自小生長在上京的,不知這位公子是去往何處啊?”陸綏珠揮舞着一把折扇,故意将聲線變得粗些,裝出一副倜傥模樣。
見陸綏珠一個人,吳連進也覺船程無趣,便走近與她攀談了起來:“敝姓吳,乃東南範溪人,平日裡來往京城做些絲綢生意糊口,不知公子貴姓,此行又是去往何處?”
竟這麼巧遇到了一個範溪人?
“我姓陸,單名一個随字,實不相瞞,我此行也是要去範溪的,若吳兄不嫌棄可與我多講講這範溪的風土人情。”
難得有人對這樣的一個小地方如此感興趣,吳連進面上浮現喜色,嘴像開了閘般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上到官紳鄉裡,下至地産風貌,山上有什麼野味都說得一清二楚,陸綏珠聽的有些入迷,向往之情更甚。
船将要靠岸,突然岸邊起一陣風,兩個人便一同回到了船艙裡。
“不知陸兄去往範溪是為何?”吳連進問。
“實不相瞞,我去是尋親的。”話音中含着幾聲婉歎。
突然船上起一陣騷亂,腳步重重跺地。
觀這模樣船已經靠岸了,一批乘船客人還未下船,便有作官兵打扮的人一窩蜂湧了上來,手裡還執一畫像。
“上京裴府遭遇刺殺,死傷慘重,上面吩咐,凡是往來上京的行人,船隻,就連貓狗都要嚴查,以免有宵小生亂。”
聽見裴府這二字,芳甸有些緊張的抓着陸綏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