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之客,官兵皆挨個看臉。
當看到陸綏珠那張細皮嫩肉的臉時,官差摩挲下巴,展開畫像仔細的對了對。
心劇烈跳動,迎上目光與官差對視時,陸綏珠手裡碎銀子都沾了黏膩。
隻見那官差把畫像卷了回去,略帶遺憾的搖搖頭:“啧,還是不太像,這畫像上分明是個女人。”
領頭的一招手,所有的官差都撤退了。
陸綏珠緩緩坐了下來,劫後餘生脊背微濕,指尖捏着杯子心中思忖,難道是蕭懋在查她?
她死的消息一定已經傳到了蕭懋的耳朵裡,依照他滿腹算計,多疑多慮,心狠手辣的個性,一定要把上京翻個底朝天,确認她這個攜秘之人是真的死了才能放心。
幸好她已經逃出生天,越往南邊走,這盤查隻會越來越松懈,她可以暫且安心了。
“陸兄吓到了吧,趕緊坐下喝一杯熱茶,我時常往來于上京與東南各地,還從未見到如此情形,裴家那樣的官宦人家遇刺,與我們這些老百姓又有何幹系?”
說到這,吳連進發出一聲近乎嘲諷的輕笑。
點頭謝過吳連進遞過來的茶水,陸綏珠在唇邊輕抿了一下就放下了,面上重重點頭,做出贊同模樣。
“方才陸兄說是去範溪尋親的?”
聽陸綏珠輕聲“嗯”了一下,吳連進也将茶水一飲而盡,随即發出一聲喟歎。
“唉,那陸兄應當也應該知道範溪十二年前那場洪水,沖垮了多少房屋瓦舍,令餓殍遍地,妻離子散,我舅舅家的女兒失散至今都杳無音訊。”
陸綏珠心中一動,但眼前人不知底細,不好表現得太多急切,她狀若無意的追問:“這樣的情況很多嗎?”
“那一年确實有許多的孩子被洪水沖走了,具體數目縣裡文庫房應當有記錄。”
看着天色漸晚,吳連進與陸綏珠暫别,回到自己的居所。
于江上行了三四日,奔波一路,衆人皆是疲倦不已,終于等到船隻靠岸了,船艙裡發出來陣陣興奮的的高呼聲。
許多人都是背井離鄉到上京受傭作苦力,養活家裡人,這好不容易攢夠了錢,買了船票回家看望妻兒父母,自然心中是歡喜異常。
陸綏珠也被感染,心頭不禁多了幾分暢快淋漓。
碼頭上很是熱鬧,擠滿了人,有許許多多的人手裡還拿着彩色條幅。
“陸兄初入範溪,可有落腳之地,需要不需要我為你介紹居所?”吳連進主動上前詢問。
陸綏珠婉言推脫:“我有朋友在此地,我一會便去尋他,多謝吳兄好意了。”
“若有困難可随時去沈宅尋我。”
或許看出了她的為難,吳連進說完這句話便向陸綏珠拱手告辭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芳甸上前:"這位吳公子可真是熱情,我們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公子為何不向他尋求幫助?"
“萬一他是壞人,我們倆就都完了。”陸綏珠輕拍了下芳甸的頭,這丫頭離開上京後,整個人越來越沒有戒備心了。
兩個人随着人流走,出了碼頭這一船人便各奔東西,陸綏珠見一處圍了許多人,便也湊了上去。
隻見牆上張貼一張大紅榜,上面有一張喜報:恭賀縣令之子沈文蒹中解元。
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陸綏珠翹起嘴角,沒想到自己跟這個舉子有如此深厚的緣分,竟從上京一路到了他的家鄉。
“芳甸,我們走吧,先去賃間小院兒安頓下來,最好能謀個生計,之後再去慢慢尋親。”
這件事情是急不得的,陸綏珠也知道,既來之則安之,她也要忘機上京陸琴師這個身份,開始過新的生活了。
琴師多年,陸綏珠攢下不少銀兩,但賃宅子的時候還是被物價驚到了,這小地方可真便宜。
上京居,大不易,深陷其中,竟渾然無所察覺。
牙婆很快便帶她來看院子,剛一進來就被嗆了一鼻子灰,小院模樣倒是清幽雅緻,主要價格不貴,收拾收拾也算個好住處。
當即陸綏珠便定了下來。
那牙婆總是上下打量她,付錢的時候笑眯眯的:“姑娘生的真俏麗。”
身着男裝的陸綏珠:“……”
芳甸自己在收拾房子,陸綏珠索性換上了女兒家的衣裳。
反正都已經瞞不過了,這牙婆嘴巴最是厲害,若是被傳出自己女扮男裝,恐惹人懷疑更添麻煩,況且男裝本也是為着行路之便。
錢都給完了,牙婆還是賴着不走,殷勤給陸綏珠端茶遞水,追問她年歲幾何,家住何處,在此可有親眷。
實在是忍無可忍,陸綏珠将人請了出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大門,斬釘截鐵的說。
“您别費心思了,我不議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