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與舊宅間隻隔了一條碧桐街,院落方正,地方不大隻有兩進,栽種了幾個桃樹透着即将成片的嫩粉。
前院兒是沈著的書房,也作待客之用,值得一提的是這座宅子離縣衙很近,無需坐轎幾乎是半刻鐘就能走到,這也是沈著和林雁挑中它的緣由。
後邊兒院裡,林雁用籬笆圈了兩塊空地,一塊兒籬笆用于養鴨子一塊兒養雞。
“哎,娘也是被洪災後的饑荒搞怕了,這之後不管是住哪裡都習慣養一些能吃肉能下蛋的活物,覺得心裡頭安穩。”
原以為自己流落在外過吃盡苦頭,沒曾想家中也過的這樣艱難。
看着這些雞鴨嘎嘎叫,陸綏珠倒是很高興,主動攬過喂養它們的這份活計。
還有之前常常在門口撅着屁股搖尾巴的那隻小黃狗也被她撿了回來,白天讓它在這院子裡面自由無拘的跑,順便看着這些雞鴨,晚上就把它拴在門前的柱子上。
圈裡的雞一見到陸綏珠就就咯咯哒叫。
“姑娘,還是我來吧。”嘴上這樣說,但芳甸其實是有些害怕這些尖尖嘴動物的。
“不用,我樂意幹這些。”
陸綏珠将手中的谷物又撒了一圈,雙唇微揚,吸了一口氣:”你有沒有感覺在這裡的日子特别輕松自在,就跟上京很不一樣。”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歇,依舊熟練的洋洋灑灑。
書房那邊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這院子本來就不大,加之陸綏珠的耳力又好,很容易便能聽到,她把手中的谷子放下,淨手過後便要去瞧一瞧。
書房裡是吳連進正與沈著交談,他手裡面還提着東西,是專程前來恭賀喬遷。
進來站定後吳連進将手中的禮物放在一旁,面上洋着素有的笑意:“恭喜大舅大舅母喬遷新居。”
“你這孩子還客氣上了,早就說讓你跟我們一起住,你始終是推三阻四的,到底是為何啊?”林雁詢問,她也是不解,總覺得孩子越長大這心思越難猜。
見此事避無可避,吳連進張了張嘴,有些難言的羞愧:“以前連進年紀小需仰仗舅舅舅母幫扶,為你們添了許多的麻煩,如今我也大了總不好一直叨擾…況且表妹如今歸家,我一男子總歸是要避嫌的。”
“表哥這是哪裡話?”
陸綏珠換了一身淺藍色衣衫,進門時帶起一陣香風,袖口飄飄如蘭草搖曳,從踏進門檻時便開始說話:“我們是一家人,何來避嫌之說,況我也不是那拘泥于俗禮之人。
“就當表哥見這院子冷清可憐的緊,也莫要再推脫了。”
有了陸綏珠的勸說,吳連進尋不到理由拒絕,終究是點頭應了。
其實陸綏珠也有私心,她與爹娘不熟,獨處時常有尴尬,尤其時她那個不苟言笑的爹爹,表哥此人熱情善活氣氛,能為這院子添些意趣。
吳連進在這範溪開了間綢緞鋪子,他作掌櫃白日裡都要去看店,适才是抽空來此,這會子便告辭要回。
應父母之命,陸綏珠将他送出門口。
街前僻靜無人,唯有小黃狗跟在陸綏珠身後,伸着舌頭,尾巴搖個不停。
吳連進緩緩懷裡取出一個長條木匣。
“今日喬遷,我給舅舅舅母都備了賀禮,這一份是給你的。”
打開看裡面是一隻金銀镂刻葫蘆式樣的珠钗,上面還點綴了綠葉,很是漂亮。
工藝繁複應當價值不菲,陸綏珠本想推拒又恐與吳連進了嫌隙,讓他在這家中住的不自在,道謝過後還是将它收下了,故意開玩笑:“如此說來,我是不是也應為表哥準備一分喬遷賀禮?”
“若表妹有心,我自是卻之不恭。”
吳連進雖然不及裴執玑容貌風采那般出色,卻也有江南男子獨有的淺淡風韻,低頭笑時便如這二月偶有的暖人春風,讓人憑生親近之意。
說起昨日,吳連進帶着陸綏珠四下閑逛,找尋幼時玩樂諸所,兩人一路行至滿那棵滿是歲月斑駁的老榆樹下。
站在樹下,陸綏珠久久出神。
枯枝殘葉上懸挂了秋千,風吹日曬,曆經風霜早就沒了最初鮮亮的模樣,無人街巷耳中卻似有孩童嬉鬧之音,眼見模糊光影閃過,是非常熟悉之感。
“那時我和你哥常常帶你來玩,每次你一坐上秋千就高興的不行。”吳連進伸手摸了摸破舊的繩子,眼中盡是對往昔的懷念:“隻要我們一不搖了,你馬上就哭個不停,怎麼哄都哄不好,怕你嗓子哭啞了,我們倆就輪着給你搖秋千,一直推着你蕩啊蕩啊,蕩到天黑你累的睡着了才肯罷休。”
想到這裡吳連進頗有些忍俊不禁,低頭清朗一笑,又悠悠開口:結果第二天,我和你哥連胳膊都擡不起來,舅舅問我倆怎麼了,我們說是夫子留的課業太多了,後來舅母擔心我們身體吃不消,特意讓夫子為我們少留些課業。”
“結果呢?”陸綏珠眼波流轉,有些好奇。
“結果就是被夫子無情拆穿,我和你哥回家被舅舅好一頓打,兩天都沒下來床。”
方才眼裡就已泛着些濕潤,又聽他将自己幼時形容的如此無理取鬧,兩種情緒并行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那你們為什麼不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