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給我講講你的故鄉吧。”西瑞爾趴在媽媽腿上,撒嬌道。
維多利亞憶起柯西島。
“那是一座被海洋與森林環繞的島嶼。”
西瑞爾跨越大海,登上陸地,遙望森林。
野蠻女人,爺爺總這麼稱呼母親,很小的時候,西瑞爾以為母親來自鄉下,直到他踏上柯西島的土地,親眼見到那原始廣袤的森林。
媽媽最近神色總是很凝重,也許是肚子裡的弟弟讓她很難受。
傭人說,今天晚上有雨。
餐桌上,媽媽沒有動叉子,而是起身,走到巨大的窗前,望着黑暗天空中遙遠的雷鳴閃光,神色凝重。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啊?”西瑞爾從餐盤裡擡頭,對站在窗戶前修長的白色背影問道。
維多利亞回頭看了看兒子,西瑞爾的臉和眼睛都圓圓的,她放低了聲音,溫柔地說,“爸爸馬上就回來了,現在已經很晚了,小西先睡……”話未說完,窗戶“砰——”被暴風吹開,風雨灌了進來。
維多利亞警覺。
西瑞爾捕捉到宅邸傳來悶悶的槍聲,歪頭:“今天有演練嗎?”
維多利亞臉色發白,幾步走到西瑞爾身邊,挺圓的腰身限制了她的速度。維多利亞把兒子抱起來,“小西,你先躲起來,媽媽出去一趟,媽媽回來之前,不能亂跑,知道嗎?”
西瑞爾乖巧地點點頭:“媽媽要出去見什麼人嗎?”
“是媽媽以前的……”維多利亞咬了咬嘴唇,神色猶疑:“……朋友。”
以前的朋友?媽媽和爸爸在一起以前的朋友?媽媽來到雷文之前的朋友?
那是西瑞爾最後一次見到母親,也是第一次與柯西島人接觸的時刻。
漫無天際的暴雨中,阿薩辛所處的山林中起了火。
是雷落下起的火,還是那個名叫加裡的人放的火?
幽藍的火光燒上猩紅的窗簾,他站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
無盡的烈焰中,他的最後一個護衛被手持鬼火的少年刺穿了心髒,粘稠的鮮血滴落在火光中,發出“滋滋”的聲音。
媽媽沒有回來,七橫八豎的屍體鋪陳在地上,在高溫中不斷扭曲。
西瑞爾看着那些焦臭的屍體,睜大了嘴,他喊着那些人的名字,但無人回應。
白日,他們陪他訓練,而今他們都死了。
阿薩辛的主宅百年來第一次被人攻破,不——也許并沒有攻破,是什麼人把他們放了進來。
加裡撇頭看着站在火光中,絲毫沒有畏懼,而是因憤怒做好攻勢的男孩,輕蔑一笑。
火在他的手掌中漸隐,腳步輕移,黑色發絲輕盈飛揚,如蝶一般翩翩起舞,快步走到他身前,彎下腰,“你就是西瑞爾·阿薩辛?”
“還真是慘啊,你做的太過了,加裡。”低低的中年男性嗓音似有似無的響起,帶着一種古老的腔調。
來人衣服寬松,眼神輕佻,帶着怠于行動的慵懶。
時隔多年,西瑞爾踏上柯西島的土地。
破敗的街道,撿垃圾的孩子臉上沾染泥土。
西瑞爾聽得懂他們的語言,他曾經聽到塞巴斯蒂安說這種語言。
家庭教師教他讀寫,卻不是他天生就會說的那種語言。
“你認識我媽媽對不對?你在來之前就認識我媽媽?你是我媽媽的人?還是斯卡叔叔的人?”西瑞爾問。
而阿薩辛的新任管家蹲下身,說:“我的立場,從始至終,都隻有長老罷了。”
西瑞爾好奇的問:“塞巴斯也喜歡媽媽嗎?”
男人露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這件事,要保密哦。”那是他與管家——他後來的心腹締結的第一個秘密。
維多利亞:“環繞着島嶼的森林裡,居住着守護島嶼的巨龍”
“龍?!”西瑞爾叫道,“是動畫裡會噴火的那種龍嗎?!”
母親搖了搖頭,“是會噴霧的龍。”
西瑞爾好奇:“噴霧?噴霧做什麼呢?”
斯卡與巨大的龍搏鬥,西瑞爾一點也不擔心的喊道:“當心哦叔叔,那條龍噴出的霧,有讓人失去記憶的魔法。”
斯卡破口大罵:“這玩意兒是奧托?它能變這麼大?!”
維多利亞說:“柯西島的女孩子不自己生孩子,她們想養孩子,孩子就會從天上掉下來,下起嬰兒雨。”
解決掉巨龍的斯卡渾身散發着血氣,看着天上落下的嬰兒,咧起嘴笑:“這些棄嬰與其扔在這鳥不拉屎的島嶼自生自滅,還不如送到阿薩辛幼兒園,從小洗腦培養成殺手呢,這可是個商機哦西瑞爾~”
“長老的兒子?”
亨伯特看着西瑞爾圓圓的綠色眼睛,環顧四周,鋼做的城堡一片狼藉,想了想,俯下身,低頭問他:“你的家已經毀了,你要和我走嗎?小野蠻人?你媽媽也和我們一起回去哦。”
“喂。”放火的少年不耐煩的開口:“不要什麼人都帶回去,他是阿薩辛,不是柯西。”
男人笑了出來:“姓氏是可以改的嘛,她可是長老的兒子。維多利亞要是知道自己兒子出了什麼長短,她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少年哼了一聲:“知道?時間一到,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荊棘纏繞的城堡前,守衛着的,依舊是那個懶懶的腔調。
亨伯特看着繼承了母親眼睛的西瑞爾,說:“當年我們找到你的時候,問你要不要和我們回柯西島。”
西瑞爾很小的時候知道自己要走的道路。
他拒絕:
“我是阿薩辛,不是柯西人。”
亨伯特眼底露出一絲憐憫,“你知道你現在處于什麼情況嗎?你媽媽不會再回來了,你爸爸即使現在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也趕不回來救你了,你爺爺根本無所謂你的死活,而你的叔叔,你的斯卡叔叔,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們都知道,他将要死去。
他是沒有父母保護的孩子,在一個兇險的國度,他隻能自己生存。
而那種帶有同情意味的眼光隻讓西瑞爾感到疑惑。
亨伯特将視線移到西瑞爾身旁的斯卡身上,這時輪到他來疑惑了:“刀疤叔叔和辛巴侄子達成聯盟了?還真是意想不到,是什麼讓你們達成合作的?”目光又轉向西瑞爾:“西瑞爾,是什麼讓你和這個觊觎你母親,讓你父母的婚姻走向先破裂的元兇聯盟的?”
在外多年的斯卡叔叔回歸家族,他看到了叔叔看向母親時,眼裡藏不住的愛意,就像管家看向母親時,總是溫柔又眷戀的神色。
而父親從未發覺這一點,母親也從未。
他們的世界隻有彼此。
斯卡叔叔有刀疤般野心的眼睛,與爺爺相似的眼睛。
越是深入思考,西瑞爾越能覺察到一個陰謀的形狀:爺爺想要替換掉父親。
“威廉很強大,但他太重感情了,無法繼任家主之位。”他偷偷聽到爺爺說。
而他的叔叔,多年來,為他的權力蟄伏,在他們父子眼皮底下,在爺爺的暗中庇護下,茁壯成長。
他在公司的諸多項目中留下痕迹,亦是在股東中留下影響力。
他早早的爬到了離家主一步之遙的位置,即使如此,依舊不滿足,他們暗中謀劃,促成了家族的混亂。
斯卡扛起沖鋒槍,“為了奪回喬特魯德,克勞狄斯和哈姆雷特也是會合作的。”
母親死去後,父親也離去。
他獨自一人,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家。
僅剩三人的餐桌上,叔叔聊起了他的教育問題。
第一天去上學的時候,平日吊兒郎當的叔叔俯下身,終于露出那兇狠神色,“我會讓你死在那裡。”
辛巴,你以為我會讓你流亡,在民間積蓄反叛我的力量嗎?不,西瑞爾,你隻能依靠你自己,殺手沒有朋友。
你以為我會讓你上演王子複仇記嗎?
你以為我會讓你遇到機智的丁滿和善良的彭彭嗎?
他從他的肩膀上擡起身,對爺爺又露出燦爛的微笑:“小孩子還是要多和人交往嘛——”而爺爺的神色中多少帶着些默認。
巴斯特以及阿薩辛全體股東,等待着斯卡的歸來。
此次畢業旅行,是阿薩辛正統繼承人西瑞爾·阿薩辛的葬身之地。
殺手家族高層權力會在斯卡少爺歸來之時,正式完成權力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