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她和一個男人結了婚,生了一個兒子,那男孩長到她小腿高的時候,她肚子裡又懷了第二個。
但是她沒能等到這個孩子出生,風雨交加的夜晚,她陷入沉睡,再醒來,她的小腹平坦,恢複了十八歲妙齡少女的模樣。
維多利亞知道世上沒有永生的好事,那隻是某種能力的副作用。
她并非永生,而是被困在了一個時間裡。
鬧鐘響來之前,夢裡,亨伯特告訴她,人會死,你不會。不管多少次,你都不會死。你會一直活着,直到你想要死去。
那時她想,她怎麼會想死呢?
亨伯特搖了搖頭。
因為現在的你還不明白,你還沒有愛上一個人,你會和他人發生關系,和他人結婚,為他生下孩子,那個人會是你一生的歸宿,但他也會讓你傷心,會讓你難過得想要死掉。不要離開柯西島,那樣的話就不會死,如果一直生活在這裡,你會坐擁很多東西,權利,名譽,以及掌握自己命運的能力。
外面的世界怎麼不好?
銀色的腦袋埋進她的胸前如貓咪,維多利亞躺在床上,仰頭看天使的浮雕。她的靈魂如煙霧升起,碰到天花闆,折回地面。他們的氣息在隻有他們的空間裡遊蕩。
維多利亞撫摸着威廉健壯的身體。
殺了威廉,快樂約會的日子就沒有了。
不殺,又很對不起阿什利。
互相沖突的思想在大腦裡打架,維多利亞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最終,決定比起打打殺殺血腥的事,還是從調查公司這種小事做起。
“機密~公司機密~公司機密在哪呢~”
維多利亞一邊翻威廉的手機,一邊哼着。
閉目養神根本沒睡着的威廉:“……”
——
妻子死後,威廉離開了家族,再未過問阿薩辛的家事。
他不要任何東西,不要家主之位,不要蒸蒸日上的公司,世上再未出現比她綠色的眼睛更能觸動他的東西。
妻子的離去比以往的任何戰鬥帶來的傷害都大。
她是他無法愈合的傷口。
他們在教堂結婚,起誓。
她是他的夏娃,他失去了他的肋骨。
凄風苦雨。
火燒着阿薩辛千年的主宅,黑暗的森林裡,黑發白膚的少年用一雙悲哀的黑眼睛看着他。
“我的妻子呢?”
“她死了。”
“我和她的孩子呢?”
“也死了。”
“我要見她。”
“她不會想再見你了。”
在她睡在他懷裡的第一個夜晚起,黑夜對于他而言便不再是療養與臨時休憩的孤寂山洞,而是對她呼吸和溫暖的渴望。
世界随着她的裙擺的旋轉,鮮活了起來。随着時間流逝增值的财富,國際上愈加響亮的名聲,對他而言都再無意義。失去了她之後,他的人生再無意義。
所以現在,他到底在幹什麼?
為什麼給她買珠寶,買裙子,帶她吃飯?
他是因總統就職,因西瑞爾的婚事來的塞洛,為什麼要在路上耗費這些時間?
就算他真的所有觸動又如何?他的妻子死了,這是無法改變的,既定的事實。
而與她度過的這段時間也不過是與西瑞爾彙合之前的無傷大雅的娛樂。
他隻要殺了她就好了。
她那麼弱小,漏洞百出,毫無防備。
這個頂着他妻子臉的人,不過是在侮辱妻子。
不管她是哪個組織派來的殺手,都該到此為止了。
要殺了她。
電梯打開,威廉走上酒店走廊。
要殺了她。
既然決定要殺了她。
那他為什麼要在回來的路上,給她帶一個小蛋糕?
維多利亞看經典老劇《特魯斯的奇妙冒險》,最讨厭的就是名為特魯斯的勇者。
“可惡——他怎麼可能打敗我,不,打敗惡龍,可惡——”維多利亞将空啤酒罐扔到空中。
威廉側身,閃開了。
電視上,正滾動着演員名單。
而維多利亞坐在沙發下的地毯上,圍着空掉的瓶瓶罐罐。
“維多利亞。”威廉上前,看着坐在地上,依然穿着睡衣,臉紅紅的女人,“怎麼喝這麼多酒?”
他詢問她的情況幹什麼?
這不正是個好機會。
殺了她。
“威廉~”女人擡頭,笑顔如花:“你回來了。”
她看到他手裡提着的包裝袋,驚喜:“給我帶的?”
腦子與身體分成兩份,威廉将小蛋糕遞給維多利亞,“嗯。”
為什麼不殺了她?
可奇妙的,眼前的一幕與記憶重疊。
阿薩辛的主宅裡,妻子也很看過這部劇,“總覺得……女主不應該是這樣的性格呢……”
他陪她看,妻子喜歡的東西,即使他無法理解,也會全盤接受。
記憶中,他并未回應妻子的話語。
“那應該是什麼樣的呢?”威廉坐到沙發上,問道,好似抓住了一個讀檔的機會,維多利亞轉換身體自身,靠在他懷裡,想了想,說:“嗯……比起代表的善良與夢想,更像是野心家的角色吧。”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印象呢?明明是三人組裡的輔助角色。
“你去哪裡了?”維多利亞将問題轉到威廉身上。
威廉:“去了趟公司。”
“公司?”維多利亞歪頭,“威廉去工作了嗎?”
威廉看着維多利亞好奇的神色,陷入思考,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連對世界一無所知這一點也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以為黑暗世界的殺手家族的家主應當吃喝嫖賭,生活混亂,其實威廉早睡早起,勤加鍛煉,煙酒不沾,妻子是初戀。
在抱住維多利亞的時候,威廉才了解何為男女情欲。
多年來,威廉的私人賬戶隻有應急用的錢,他賺的每筆錢,都用來維持公司以及阿薩辛主宅的運營,以及滿足妻子不斷膨脹的物欲。
他工作,從前,是為了給阿薩辛的仆人與員工發工資,後來,在此基礎上,為了養老婆孩子。
他讓妻子擁有了無數本應放在國家博物館展覽的珍寶。
威廉從未在意過他的賬戶,直到維多利亞刷爆了他的卡。
“你看,威廉。”她穿上新裙子,在鏡子前轉圈,撒開扇子,頭頂新的羽毛帽子,她提起裙子,展示她的高跟鞋。威廉看着維多利亞修長的小腿,手掌順着吊帶襪,觸碰其間的柔軟。
威廉離家多年,潛心苦修。
直到他的卡透支,威廉意識到,他是時候開始,重新工作了。
時隔多年,阿薩辛的原家主威廉·阿薩辛的名字再度回歸到可預約的殺手名單上。而另他意外的是,阿薩辛在北方也有分部。
“阿薩辛在柯西島的業務?”更新自己的可預約信息,也順便,為了這個突然來到他身邊的女人查詢她要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