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全是費米的氣息,他的呼吸聲,地上堆放的遊戲機,肯德基的外賣,商場裡新買的塑料小人。
他還在睡覺。
艾斯拉想着要不要把窗簾拉開,讓一些日光落進來,可這麼想着,卻始終沒有動。時間突然被拉長。
她轉頭看向費米。
費米依舊是那個姿勢,規規矩矩地躺着,漂亮的眼睛合上,呼吸聲平穩。
艾斯俯下身,湊近他的臉。
他還在睡。
安靜的像個小天使。
艾斯拉擡起手,伸到他臉前,思索許久又放下,之後又擡起手,如此反複幾次,才終于觸碰他的臉。
她輕輕撫上他的額頭,從額頭滑至眉骨,繞着他的眼睛轉了一圈,将指尖停在鼻梁,從鼻梁滑倒鼻尖,順着人中,最後用食指按住他的唇。
艾斯拉俯下頭,吻了上去。
輕輕的,怕是吵醒他一般的,沒有深入,隻是停在上面。
男女間帶着情色的殺人手法莫過于毒殺,将毒塗在唇上,吻上做戲的,虛假的嘴唇。
艾斯拉的呼吸聲由遠及近。
費米放松自己,假裝自己還睡着。
艾斯拉吻上了他的嘴唇。
毒對他沒用,費米想,阿薩辛的殺手都經過嚴苛的抗毒訓練。
可他沒有被毒死,也沒有察覺身體有任何與毒反應的征兆,費米意識到什麼,猛地睜開眼睛。
艾斯拉被少年突然的動作吓到了,費米突然拽住她的襯衫,把她拉向他面前,艾斯拉還沒有反應過來,舌頭就伸了進來,在她口腔裡肆意攪動。
直到她有些缺氧,費米才放開她。
意猶未盡,費米舔了舔嘴唇。
沒有毒嗎……
費米喜歡艾斯拉的味道,帶着果香與奶香,帶着冷冰冰與黑暗,着神秘與黑暗,還夾雜着欺騙與背叛的味道。
艾斯拉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弄得暈頭轉向,愣了幾秒發現費米原來沒睡着。
那剛剛?
費米又吻了上去,與上次不同,費米這次的吻帶着粗暴,費米按着艾斯拉地身體,不讓他亂動,舌頭探入口腔,牙齒撕咬。
艾斯拉的身形将費米攏在陰影裡。
窗外陽光和煦,窗簾清揚。
——
他總是畏畏縮縮,像是小動物,受傷的時候也是。
他帶着大大LOGO 的短袖已經破的不成樣,被刀劃開,被子彈爆開,被摩擦破,費米本人也如同這身西裝,慘敗不堪,奄奄一息。
艾斯拉抱着費米,躲藏在一家不起眼的酒店。
費米的血一直在流,止都止不住。
“費米是個很聽話的孩子,就是有點腼腆。”亨伯特說:“小時候,他在森林吃了有毒的果子,我以為他活不下來了,他這麼小,疼的渾身發抖,我希望他少吃點苦,讓他回家。費米很聰明,柯西島卻沒什麼像樣的教育,他又總是打不過别人,經常餓肚子。”亨伯特擦盤子:“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兩地的鬥争沒有意義,但費米給了我生存下去的理由。”
艾斯拉開門,慌忙地将費米被放到了床上,匆匆忙忙翻箱倒櫃找醫藥箱,翻出刀子把費米的衣服割開,費米吃痛,“嘶”了一聲,手臂上血肉模糊的傷口露了出來。
艾斯拉用火燒了下刀刃,對準傷口,“你忍着點。”費米應了一聲,艾斯拉割掉腐肉,換用鑷子夾出了子彈。
子彈掉落地闆地聲音宛如銀瓶乍破。
艾斯拉松了口氣。
艾斯拉将繃帶在費米手臂上纏了幾圈,費米額上面色發白,滲出冷汗,一頭黑發灑在枕頭上,白色的床單染上一層血污,幾縷頭發被打濕,黏在臉上。
藥物讓他感到困倦。
費米平躺,看着牆皮脫落的天花闆。牆上的挂畫色彩氤氲如血,大哥前陣子開始搞藝術行當,不知道從哪裡搜羅來一堆美術名作。
沒拿艾斯拉開刀,倒是順手收購了醫院?費米不想理西瑞爾這個大哥,看着天花闆,眼神渙散,腦子裡全是艾斯拉失望的神色。
她從來都沒有看得上他。
“生氣了?”
西瑞爾彎腰,看着癱在沙發裡,生無可戀的他。像是看猴子一樣看他,任他折騰,看他能整出什麼新花樣,然後在過頭的時候掐斷他的行動。
這麼多年,他認真地完成大哥交給他的每一個任務,而大哥依舊對他如此。
費米自動屏蔽這個大哥。
西瑞爾不依不饒,再他眼前換來換去:“真的生氣了?”歪頭,“啊,這樣好了。”笑得如沐春風,露出一個找出解決方案的神色。
那就是他在彎彎繞繞之前真正要達到的目的:“我給你找一個新的女朋友怎麼樣?她叫安琪,是莉莉安的妹妹。我給你們安排了晚飯。”
“三百萬。”艾斯拉說。
費米回過神,難得露出了點情緒,雖然是嘲諷,“你可真是越來越黑了。”
黑醫漫天要價,這次他依舊被宰。
而那唇角勾起的弧度讓他越發漂亮,艾斯拉想,費米是個十分漂亮的小男孩,性格内向,沒有表情的時候,看着有些冷漠。
阿薩辛家族的二少爺?與在黑暗世界十分活躍的西瑞爾不同,艾斯拉鮮少聽聞費米的小西。這麼久相處下來,艾斯拉也并未在費米身上看到任何阿薩辛的狠毒。
在大陸多年,柯西島帶給他的色彩也已經消失。他沒有繼承阿薩辛和柯西任何一方的特色。
不,有一點是繼承的,這點費米從小被亨伯特誇大到大:“費米當然漂亮,也不看看費米是誰的兒子。”
“你長得真好看。”餐廳裡,對面的女人笑得溫溫柔柔,費米神色陰沉,莉莉安的妹妹?大哥撮合他們兩個在一起,是為了制約莉莉安嗎?而這個女人又出自什麼目的願意配合大哥呢?費米難以相信會有女人在接觸過大哥後還會喜歡上自己。
女人的笑容十分甜美:“你推薦的動漫我正在看,下周日的塞洛動漫嘉年華你要去嗎?我打算出miku,可以麻煩給我拍一下照片嗎?”那語氣中甚至帶着些讨好的神色,所以,費米才不喜歡大陸女人,一點意思也沒有。他能嗅女人笑容的假面下的慌張,得不到他歡心的慌張,——啊,原來這就是她喜歡艾斯拉的理由,是艾斯拉的平靜的,沒有情緒的眼神。他想着艾斯拉,艾斯拉不會原諒他。
大哥離開審訊室,說:“等我處理掉柯西海賊團,可以把她留給你,不用客氣,畢竟你是我的弟弟,你有喜歡的女生,我再怎麼說也要幫你一把。”
而作為交換,他在此,看守着哥哥的獵物。
柯西海賊團會分崩離析。
大哥說,人生是想象的藝術。隻要想,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并沒有什麼難的,”西瑞爾說,“因為越向上的路,人越是少,競争也就越少。就像你看的那個漫畫裡說的,魔法是想象的藝術,人生也是,很多人并非輸在能力,而是輸在想象力。”費米知道大哥是對的,因為大哥做到了太多不可能的事,大哥現在就在實現遠景的路上。
自以為拯救他,最終落入他手中的艾斯拉驚訝地看着他:“不,船長為什麼要這麼做?!”費米發現,那是他見過的艾斯拉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刻。他一直以為艾斯拉沒有情緒,在柯西島長大的人,早已習慣随時會失去性命,故而對這個世界也有一種遊離感,不本應該如此嗎?
艾斯拉焦躁不安,如果阿什利與西瑞爾的合約達成……船員可以死去,可以更換,隻要船長還在,柯西海賊團就會永存。這不就是柯西海賊團成立的初衷?他們的船要永遠航行下去,這才是最重要的。可阿什利為什麼還是要這麼做?
那痛苦的色彩也感染上了他,“因為他想要保住你們的命——”費米說,他的傷口在慢慢愈合,他看着難過的女人,聲音也染上了痛苦:“現在最好的情況,就是成功交涉,總統,莉莉安都回來,最壞的情況,是我哥殺了你們所有人,柯西島計劃依然推進,連那座島嶼的人也一個不剩全都炸死——”
——
“讓媽媽接觸爸爸,可不是一步好棋。”西瑞爾想起下屬發來的,爸爸媽媽手牽着手的照片,“媽媽隻會再一次愛上爸爸。如果你是想要媽媽蘇醒,再次占領這個大陸的話,算盤可就打錯了。”
他的聲音如他的眼睛,動作平緩,絲毫不急躁,話也慢,似是習慣了給别人反應的時間,帶着标準過頭的優雅。
“已經回不去了,被打破了輪回,與外界相連的柯西島,再也回不到孤立的狀态,愛上了爸爸,生育了孩子的媽媽,大腦的回路也已經改變了哦。”
阿什利輕笑:“維多利亞已經活了千年的歲月,比起千年的歲月,比起坐擁世界的權力,一個讓她傷心的丈夫,一個多年沒見的兒子,又算什麼呢?”
西瑞爾微微歪頭,“愛即是如此,愛無關乎時間長短,愛過的人會永遠留在心裡,就像愛上莉莉的你,再也無法安心做你的神父了,不是嗎?”
阿什利沒有否認:“不過,你居然會放任莉莉和我接觸,是應該說你自信呢?還是說你自大呢?”
西瑞爾:“她不會被你欺騙的,阿什利。因為,莉莉,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阿什利:“她不會被我欺騙,就會被你欺騙嗎?”
西瑞爾:“我沒有騙過莉莉哦,我隻是會和她玩一些文字遊戲罷了,她一直都很喜歡和我玩各種遊戲,你也是這個遊戲中的一環哦,阿什利。”
阿什利:“你控制這個國家,也想要控制她嗎?”
西瑞爾:“诶?我可沒有,我可是有前車之鑒的哦,高中的時候,是我把她逼的太緊,她才會疏遠我,我不需要控制她的一言一行,不需要像控制費米一樣控制她,隻要她在我期望軌道,就可以了。”
阿什利的笑中帶着些諷刺:“即使她愛上了喬?”
西瑞爾:“即使她愛上了喬。”
阿什利:“西少爺,在感情上,居然是如此奉獻的角色的嗎?”
“诶,哪有?”男人眨了眨惡作劇般的綠眼睛,“即使她愛上了喬,最後也會發現,她最放不下的就是我,我和莉莉在一起更好哦,就像爸爸媽媽在一起,對這個世界都好一樣。如果不是出于對莉莉生活狀态的考慮,我可能就直接當這個國家的獨裁者而不是推個傀儡上去披着民主的皮了。”
為什麼沉迷權力?他從未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喚醒她的愛,讓她發現她依然對他留有感情。他降臨這個世界,“真的讓我來統治歌德,隻會是另一個版本的帝國。這個國家的王位,不管是媽媽,哪個黨派,還是我,又有什麼區别呢?”
“我可是為了這個國家做了很多事,台面上?沒有這個必要。”西瑞爾露出一個陰森的微笑:“我畢竟殺手出身,不喜歡抛頭露面,而且,我太漂亮了嘛,到時候隻在乎我的臉而不是政績的話可就頭疼了。”
“惡魔?這麼稱呼我也好,畢竟我媽媽就是遠古時期的魔王,魔王的孩子是惡魔,也很正常嘛。”
“我就是很愛莉莉,很費心力,對吧?不管什麼事情都要講究時機呢,莉莉十幾歲那時候可是很好追呢。争奪已經太晚了,做什麼事情都講究先來後到的,不管是遇到莉莉還是意識到愛,你都太晚了。”
“你唯一适合的角色,就是犧牲的基督,按照約定,你代替媽媽做那個魔王,被莉莉殺死,終結柯西島的罪惡,而我會救助柯西島的兒童,讓他們過上正常的生活。”他露出陰森的笑容:“犧牲一人救萬物,這不就是,最适合神父的結局嗎?”
真無情啊,他想,但也正因如此,不論是歌德政府,還是西瑞爾,都有對抗的理由。“這種無窮無盡的野心,簡直和史料記載的維多利亞一模一樣呢,隻是,維多利亞要是有這個腦子,帝國也就不至于潰敗了,智商全都攢到兩個兒子身上了。”
西瑞爾伸出手,一根針浮在空氣中,“我會将氣化做的針,放在你的心髒附近,不準向任何人洩露我們之間的談話,尤其是莉莉,不準将喬的存在告訴莉莉,作為交換,我會完成你的要求。”
“這針……”阿什利若有所思,“莉莉的身體脈絡,是你改的嗎?借用奧托的霧和你的能力,你删除了莉莉的一段記憶。”阿什利望着西瑞爾,“你們發生了什麼?”
“實驗莉莉對我的容忍度,”西瑞爾勾起一個笑容,“具體細節說出來你隻會嫉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