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麂子?那是什麼?”
“一種像鹿但是比鹿小很多的生物,不過我們不捕這個,今天主要是捕斑鸠。斑鸠的叫聲容易分辨,而且蠢,行動比其他鳥遲鈍,容易捕到。”
“哦……”
一路走來,祝嬰甯講了許多山裡的知識,并非特意科普,隻是想到哪說到哪,有一搭沒一搭,但許思睿第一次覺得她懂得還挺多的,不是書讀得多那種多,而是生活常識和生活見聞豐富。
走着走着聽到一陣鳥鳴,她擺了擺手,示意他說話小聲點。
她輕手輕腳追去鳥鳴傳來的方向,許思睿也跟着追了兩步,但他很快發現他那雙AJ踩在地上的動靜很大——當然也可能是他走路姿勢的問題,隻是他更傾向于把鍋甩到外界事物上。和祝嬰甯敏捷的身手比起來,他笨重得像奧特曼世界裡的怪獸,跟了兩步就不太好意思繼續跟去了,怕自己礙手礙腳,索性站在原地等待。
前方祝嬰甯飛快往斜對角竄了幾步,然後順手攀到了鄰近那棵樹上。用“順手”這個詞是因為她确實是用手臂勾住樹枝勾上去的,敏捷到讓一旁觀戰的許思睿深刻意識到人類和猴子有共同的祖先。
他忽然有點想笑,又怕笑出來壞了祝嬰甯的事,隻好努力憋着。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祝嬰甯再次拉開了弓。
雖然剛剛已經見識過一次她開弓的姿勢和氣勢,但是再看一次,這種震撼絲毫沒有因為距離拉遠或次數重複而減少半分。
她蹲在樹杈上,呼吸放得格外長緩,黑瞳凝練,眼神專注到不太像人類,反而像某種未開化的純然的山獸。
腦海中躍出這個描述的時候,許思睿微微有些吃驚。他想他知道祝嬰甯像什麼了。讀《邊城》時,有段寫女主翠翠的句子令他印象深刻,說的是“翠翠在風日裡長養着,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這段話也可以用來形容祝嬰甯。但她不似翠翠那樣軟順如江水的柔波,她更硬,更直,更呆闆,她就像這座山,山上硬邦邦的一塊岩石,石腳長着細小苔花。
她瞄準的那隻斑鸠,許思睿甚至看不清它在繁密樹冠上的位置。
可三秒後,她松開手指那一刻,他堅信箭頭所指的方位一定存在一隻斑鸠。
咻的一聲。
箭頭勢如破竹沒入樹冠,釘入斑鸠的胸脯。
**
帶着獵物回到村裡,駝背老頭守到村口,看到他們,很小氣地就要将弓箭要回去。
“我阿媽說你答應借我一天。”
祝嬰甯用方言和他據理力争,許思睿沒聽懂,但他看懂了駝背老人舉起拐杖在祝嬰甯腿上敲了一拐的意思,意思簡潔利落——滾。
于是他們滾了。
滾到家裡,劉桂芳迎上來,問他們都打了什麼,祝嬰甯遞上手裡的斑鸠和蛇,她顯得有些失望:“怎麼沒打隻麂子過來?”
她努了努嘴,避而不談。
等劉桂芳拿着這些東西去廚房料理了,許思睿才看向祝嬰甯:“對啊,所以你為什麼不打麂子?”
他還挺想見識一下這玩意長什麼樣的。
祝嬰甯看了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野生小麂被劃為保護動物了。”
“啊。”許思睿呆愣兩秒,略感吃驚,“原來你們打獵還會在意保護動物?我還以為你們連人命都不在意呢,不然沒事幹嘛往地上挖個大坑。”
面對他的陰陽怪氣,祝嬰甯隻是白了他一眼。
她走去書桌前整理作業,許思睿看了眼自己放在書桌桌腳旁那包未拆封的快遞件,一時有些遲疑。
裡面裝的是周天瀾寄給他的學習資料,他想拿給祝嬰甯,又不知道以什麼由頭怎麼開口。
直白地施予好意完全不是他的強項。
正暗自糾結着,書桌前的祝嬰甯忽然回過頭,看着他,欲言又止道:“對了,你的頭發……”
他回看過去,沒反應過來:“我頭發怎麼了?”
“……原來你自己不知道嗎?”她撓撓臉頰,拿起書桌上一個小鏡子,對準他的臉。
她這反應讓許思睿心髒猛一沉,僵硬着身體湊近一瞧,就見自己原本很正常的劉海現在居然一半長一半短,像被牛啃了一樣。
祝嬰甯握着鏡子,看着對面許思睿逐漸變成死灰的臉,幹巴巴笑了兩聲,小聲解釋道:“我以為你自己知道,所以才沒有提醒你……其實……你從理發店裡跑出來的時候,劉海就已經被發廊小哥剪了一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