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這麼大,犯渾的時候不少,許正康沒少揍過他,但即便是許正康,也從來沒扇過他的臉,頂多就是抽抽大腿或者屁股這種肉厚的地方。
而現在,他居然就這麼華麗麗地挨了祝嬰甯一巴掌。而且她完全沒有對他手下留情,本身力氣就大,這一掌又在氣頭上,帶着十成十的怒氣,不僅把他的臉扇偏了,他甚至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口腔内壁的肉也像是被牙齒磕到了,有股淡淡的鐵鏽味迅速彌散開來。
好樣的……
真他媽好樣的。
從最初挨了巴掌的呆滞中反應過後來,許思睿氣得連牙齒都在發抖。
他居然上一秒還在安慰她“做自己就好”,下一秒就被當事人扇了一掌,不管哪件事單獨拎出來都很異常,更不要說這兩件事還組合在一起。他殺了祝嬰甯和她同歸于盡的心都有了。
蠟燭還在搖曳,将她倉皇離開時忘了收起來的鐵盒的影子投映在穴壁上,晃晃悠悠,如同大風大浪中的一葉小舟。許思睿覺得自己就該直接把她這盒破信給燒了,剛好這裡有蠟燭有火柴,不燒白不燒。什麼祝娟,什麼周麗,最好全都去死!他就是吃飽了撐的才來管祝嬰甯的破事!
然而帶着滿腔怒火粗暴拾起那疊信件以後,看到上面被黑筆仔細塗黑的地址,看到祝娟留給她的那串添加了以後至今沒有任何回應的Q|Q号,看到幾分鐘前她還仔細問過他的那些郵票,那些廬山,長城,洱海……他忽然又覺得手腕上像是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沉到他根本沒有力氣把這疊信件舉到燃燒的蠟燭上。
把信件放回鐵盒,并把鐵盒蓋子仔細蓋好以後,許思睿覺得自己簡直是天生賤種。
天選的受虐癖。
靠!
火氣無處發洩,他隻能猛踹了洞壁一腳,這一下差點沒把腳趾踹骨折,他痛嘶一聲,抱着那隻腳彎腰蹦跳起來,面目猙獰地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
得,更生氣了。
他氣到極點,簡直想哭,撇着嘴巴吹滅蠟燭,強忍着淚水轉過身,就見山洞門口站着一個人。
不是祝嬰甯。
那一瞬間用肝膽俱裂來形容都不為過,許思睿關于黑暗和鬼怪的想象在此達到頂峰,他尖叫一聲,如同驚弓之鳥彈向山洞深處,貼着山洞内壁,第一反應是尖叫哭喊着周天瀾的名字——看來在極端恐懼下呼喊媽媽是人類共有的本能——隻是驚吓到了極點,喉嚨像被棉花堵住,才沒有順利叫出聲。
那人見他吓成這樣,先是嘎嘎笑了兩聲,然後才掀開山烏龜,把皺巴巴的老臉伸了進來。
看清來人是誰以後,許思睿大聲爆了句粗口。
是那個挖坑害自己掉進坑裡,後來又借給祝嬰甯清弓的老獵人。
“你神經病啊!知不知道突然吓人會吓死人的!”許思睿又羞又窘又氣,一邊抹着眼角吓出來的眼淚一邊暴跳如雷。
老獵人指了指山洞,又指了指祝嬰甯離去的方向,最後指了指他,嘴裡用方言叽裡咕噜不知道在說什麼,許思睿完全沒興趣知道,本想直接搡開他年老的身軀,又怕不小心把他推倒在地,這人摔出個好歹從此訛上自己,隻好不耐煩地催他滾開。
直到老獵人搖着頭嘴裡嘟嘟囔囔着方言滾開了,他才大步流星踏出山洞,心裡對這裡的一切都厭惡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