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澤真顯轉了身。
他的視線,也調轉過來。
停頓了幾秒,他像是認出了她,眉梢輕動:“哦,黎小姐?你也來這碼頭啊。”
他笑了下:“好久不見。”
“也沒很久,在前些日子,你也這樣舉槍,這樣指着我。”
黎頌冷聲回答,并将那女孩,輕輕推到自己身旁,稍微遠離槍口的範圍。
她手心微濕。
其實也在不安和懼怕着。
宋逢年給她防身的那把槍,在裙子的口袋裡。或許來不及拿出,或許她,遠不是這群人的對手。
但黎頌攥着手,也沒有後退。
她如果退縮了,誰來呢?
是指望手無寸鐵的老婦,還是指望剛失去親人的女孩,亦或是周圍,其他沒有武器的普通人?
這裡隻有她能來了。
“黎小姐。”
小澤真顯輕哂了聲。
他不急着殺她。擡步走來,陰沉狹長的眼在望着她:“你到底,是哪來的底氣,每次都這麼一副,天真不害怕的樣子?”
“仗着什麼?”
“總不是,仗着你那個走狗未婚夫吧。”
小澤真顯動了下眉。
陰沉的眸色中,像翻滾着毒液。沒去管剛剛那個女孩,他偏頭,目光鎖住她。
他手裡沾了很多血,殺過很多人。
唯獨見到她,眼神除了千篇一律的仇恨,更是瞧不上他們。像在看一群,注定的失敗者。
小澤真顯一直,厭惡着她這樣的眼神。
他踱步過來。
褐色的長靴踏過了,帶水漬的木闆,啪嗒着響動。
他說:“不過黎小姐,真可惜。今天沒有你那個未婚夫,再來英雄救美你了。和我們,一同走趟吧。”
除了江時晚,對方也一直想殺她。
不過,由于居高臨下的傲慢。對于柔弱的女子,他向來不放在眼裡。
小澤真顯喜歡欣賞,她們緩慢死去,如同淩遲的絕望感。
他走過來,站到她面前。
俯身着,擡手扼住她脖頸,摩挲着:“将她們兩個,都帶回去。”
黎頌被扼着頸間,喘不上氣來。
她微白着臉,沒再掙紮。
對方垂眼,望見她這副模樣,輕蔑着笑了下,随即便要拖走她。
“啪嗒。”
小澤真顯俯身,靠近她時。她在這空隙間,握出口袋裡的那把槍,顫抖着指尖,将它拿了出來。
對方愣了下。
俨然沒想到,她也有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
黎頌和他挨得近。
眼下,她比對方更豁得出去。拽住他,用力地将槍抵上去,啞着嗓子道:“别動。”
“小澤先生,你認得這槍吧?”
“這是你們的槍,是你手下的,裡面刻了編号。”
她指尖微微顫抖,握着槍身:“你們要抓的江時晚,已經和他們同歸于盡了,不信你去查。”
“所以……放過碼頭這群無辜的人,讓船開走,不然我殺了你。”
黎頌在他背後。
小澤真顯看不清,旁邊的手下,打量她的槍後,向他點頭示意,表示她說的是真的。
她啞着嗓子,繼續道:“你的命,應該自诩比我們,都貴重吧?”
“而且這船,是顧家的。那個伊東想抓顧老闆,你和他不合。讓船走,你也不吃虧。”
她輕閉下眼,盡可能地威脅對方。
對方扯下唇角:“黎小姐,你知道得挺多。之前,真是小看你了。”
“誰告訴你的?”
“你那個未婚夫,江時晚,還是那個喜歡發報的程彬之?”
黎頌不回答:“讓船走,不然我們一起死在這裡。”
他陰鹜着目光,但身軀緊繃,褐色的長靴微頓,顯然看重自己的性命:“行,我答應你。”
“你也記得,轉告你的那群同伴……今後,無論到哪,我都不會放過你們。”
可他本來便沒打算放過。
她握着槍身:“你讓你手下的人,先放行碼頭上的人,讓她們上船。”
小澤真顯擡了下手,那群人照做。
“你讓他們,把槍放下,離得遠一些,不要對着我。”她繼續道。
這是她第一回劫持敵人。
沒有經驗,沒有留後路。隻想着,她曾經的初衷,便是想救更多的人,也要成長為更勇敢的人。
不能讓江時晚的遺憾,再延續下去。
小澤真顯冷笑了聲,繼續照做:“黎小姐不會出爾反爾,要過河拆橋。等會兒走之前,把我殺了吧?”
“不會。”她啞聲道,“這裡全是你們的人,我如果殺了你,你們會瘋狂地,報複碼頭其他人。”
“你們最初,隻想抓江時晚。”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讓船和船上的人,去安全離開,不被卷入這些事端中。
最後一個乘客,也踏上了甲闆。那個失去弟弟的女孩,原本還抱着屍體哭泣,好在有對夫婦路過,及時拉走了她。
船夫開始收纜線。
其中有道身影,正背對着她,隐約有幾分眼熟。
半晌,船隻開始駛離。
水面漾開層層水紋,那些濺開的血迹,彙入水中。也消失在水中,隻是蒼白般的一片霧色。
“現在可以了?”
小澤真顯詢問她。
黎頌輕聲道:“可以了。”
碼頭上的其他人,都安全離開了。
最後隻有烈日,大而圓。懸在天邊,有些刺眼的光芒。
她知道,如今危險的是自己了。
周圍這群惡鬼,虎視眈眈着。
小澤真顯低笑了聲,好整以暇。她隻能繼續用槍,抵着對方,慢慢往河岸的位置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