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面無表情不知是何心情,慕容蘭卻帶上了一抹淺笑,眼中全是對今日結果的滿意。
“皇上,既已拿下,何不就地正法?”
謝翊聞言,欲直接點頭同意,此子暴虐,性情不定,難以教化,他念在血緣上給了謝真一次機會,是謝真不珍惜,非要弄得不可轉圜。
今日之事朝臣宮人有目共睹,他不能留這樣一個禍害在宮中。
可看着謝真淡漠的眼神,謝翊下令的話到了嘴邊,卻難以出口。
那眼神讓他恍惚,模糊的片段在謝翊腦中閃過,恍惚間也有一雙這樣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腦中傳來一陣刺痛,謝翊站立不穩,手摁上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醒。
慕容蘭發現異樣,将謝翊扶好坐下,再惡狠狠地盯着謝真。
“孽障,都是你惹出來的事!你這樣的壞種,惡鬼,怎麼配活在世上。皇上與我雖囚你至今,可也将你養大,你不心懷感恩,卻偏偏效仿慕容仙犯上作亂。”
“你掃一眼殿中的狼藉,都是因為你!你這樣的人,早就該死了。”慕容蘭對謝真的厭惡和恨意從來不加掩飾,此時更是表現得淋漓盡緻。
一直被百裡燼挾持的南阿蠻嘲諷一笑,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整個殿中的人都聽到。
慕容蘭眼刀掃過南阿蠻,倨傲地看着這個幾次三番幫助謝真的女子。
南阿蠻光明正大回看,眼中嘲諷和輕蔑盡顯。
“你臉皮還真是厚。你同本該是姐夫的謝翊攪合在一起,還對自己的姐姐慕容仙留下的血脈痛下殺手。從小折磨他囚禁他,讓他自生自滅,你哪兒來的臉面說将他養大?”
“你說今日的一切都是因為謝真,若非你當年和謝翊種下的惡因,怎麼會造成今日的惡果。謝真不過為自己報仇出氣,他何錯之有?你說他該死。可世上之人誰生誰死哪兒能憑你一張嘴就斷定?”
南阿蠻目光掃過面前的所有人,那些人面露嫌惡,在他們看來,她南阿蠻不過是和謝真攪合在一起同流合污的妖女。
可那又怎樣?南阿蠻不在乎。
衆多目光中,有一道極為炙熱,與那些人的目光不同。
謝真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看着被劍抵住脖頸的南阿蠻放聲維護他,奇異的感覺流淌過謝真的四肢百骸,心跳漸起,右手又開始發抖,扯着肩膀上的傷,細密的痛感襲來。
他痛着,感受着。
慕容蘭臉色難看,一旁的文臣氣得吹胡子瞪眼,武将已經将手捏的咯吱作響。
有人怒道:“你這妖女懂什麼?他是慕容仙的兒子,他就該死。若非慕容仙,當年怎會有這麼多無辜之人喪命,隐世大族巫族又怎會覆滅。慕容仙身上的血債,算在他頭上一點也沒錯。”
“若是繼續放任這等豎子活着,難保以後他不會是第二個慕容仙。你與謝真同時出現,攪的宮中天翻地覆,你助纣為虐,你也該死。”
衆多罵聲之中,出現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檢測到目标黑化值上升至68%、69%、70%】
【檢測到目标好感度上升至37%、38%、39%、40%】
如此的突兀,卻又如此的合理。
有人罵着,有人不合時宜地播報着。
南阿蠻全然不在乎,她還在繼續,語調高揚,目光坦蕩。
“你們一遍遍宣揚慕容仙是十惡不赦的人,把她釘在恥辱柱上,讓謝真從小因她受罪。”她冷冷諷刺道:“我沒有親眼見到慕容仙犯罪,可我親眼見到你們以多欺少,冷心冷面。我少不得多問一句,在場的諸位可親眼見證慕容仙犯罪了?”
話音剛落,慕容蘭率先坐不住,面色鐵青,一向雍容華貴端莊得體的她如今卻有些歇斯底裡。
“如何沒有?我親眼所見慕容仙對皇帝下蠱,親眼所見她殺了親哥哥巫王,親眼所見她趁着巫族修養之時痛下狠手,滅了全族。你這妖女休要在此妖言惑衆,當年之事曆曆在目,謝真不無辜!”
南阿蠻冷笑,“都是你親眼所見,怎麼你還能活着?按理說慕容仙不應該留下你呀,還是說你藏匿的功夫一流,看見慕容仙殺人并不阻止,隻暗暗記下後告知世人?”
慕容蘭臉色難看至極,恨不得将南阿蠻生吞進腹,捂着心口深呼吸幾下。
已經許多年沒有人敢對她這樣不敬了。
南阿蠻慢悠悠道:“哎呀,皇後怎麼這副樣子,莫不是被我說中了。在場可還有人參與當年的事件?可要快些出來作證呀,否則你們的皇後就要說不清了。”
殿中安靜如斯,無人上前,無人答話。
二十一年過去,除了皇上和皇後,當年牽扯到慕容仙事件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他們這些人哪裡親身經曆過,若是曆經當年的叛亂,哪兒還有命站在這兒?
南阿蠻看着烏泱泱的一群人,竟沒有一個人說話,她原本隻是打嘴炮想看慕容蘭吃癟,沒想到真的無人作證。
目光看過謝真時,兩人目光交彙,她對謝真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
此時拿刀抵在南阿蠻脖子上的百裡燼終于出聲,手上加重力道,刀刃劃破南阿蠻的脖子,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
“妖女休要胡言亂語,再多說一句,我讓你腦袋搬家。”
南阿蠻閉緊了嘴巴,反正該說的都說了。
片刻功夫,坐在龍椅上的謝翊腦中刺痛褪去,眼神逐漸清明,威嚴淩人的聲音響起。
“朕親眼所見,慕容仙就是大靖的罪人,是巫族的罪人。”他慢慢看向謝真,不帶一絲波瀾,“他是慕容仙的兒子,也是罪人。”
“可他也是你的兒子。”南阿蠻最終還是沒有閉住嘴,忍不住反駁。
謝翊目光冷漠,“朕沒有他這樣的兒子。”
堅定,絕情,卻一副大義滅親義正言辭的模樣。
南阿蠻冷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