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那道高速穿梭的黑影沒有再逃避。它停下了動作,安靜地蹲在房梁上。
虞绛眼神一凜,忽略那圍困住全身的絲線,身形一躍就是莽,直撲梁上那道模糊暗影。
然而那梁上的影子并不驚慌,銀色的絲線驟然收緊,細密的銀光在空中劃出森冷的弧線,将虞绛的身體切割成無數碎塊。
身後的牌匾失去支撐,“啪”的一聲倒在牆邊,剛好卡進牆壁和梳妝台形成的拐角。
可滿地的碎塊沒有滲出一絲血迹,它們在地上蠕動扭曲,直至拼湊在一起,化作滾燙熾熱的蠟液,洶湧地撲向房梁。
蠟液逼近,虞绛終于看清了那“黑影”的真面目。
那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女人,眼神空洞、面無表情,身着一身血紅嫁衣蹲在房梁上,寬松的衣裙下探出八條漆黑的腿。
這個人面蜘蛛模樣的東西,不會就是新娘吧?
虞绛心中詫異,但動作攻勢不減。可就在蠟液即将吞沒女人的前一秒,虞绛面前驟然一白,仿佛雪崩般的白茫茫從四面八方撲來。
更細密的銀絲從房梁上激射而出,交織成一個透明封閉的絲繭,瞬間将蠟液牢牢裹住。
湧動的蠟液戛然而止。
***
此時的院子裡,沈百希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劉茵茵:“這個院子裡哪兒來的井?”
可當她再低頭确認時,卻驚恐地發現,原本平整如鏡的地面上,竟突兀地裂開了一道幽深的圓洞。一口枯井,憑空出現了!
不,不是枯井。
在沈百希驚異的目光下,那黑洞洞的井底,忽然滲出一圈圈水紋。水位悄然上升,吓得她連連後退。
她連忙向耳機那頭的同伴求助:“周祺,我中招了!新娘的院子裡,憑空出現了一口井!”
耳機那頭傳來兩下短促的敲擊聲,這是他們事先約定好的暗号,代表“當前不便回複,暫時等待”。
沈百希強迫自己遠離中央,同時她發現院中其他人似乎根本看不見那口井,臉上毫無異樣。
她心中一沉,這一定是精神污染!
劉茵茵不知道什麼時候中招了,而自己大意之下跟她搭話,也被傳染了。
沈百希咬緊牙關,閉上雙眼,反複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幻覺。我思故我在,我不思則鬼不在。”
可無論她如何自我催眠,腦海中總有個低沉的聲音在引誘她:
看一眼吧,就一眼。
你不想知道,井裡有什麼?
說不定,婚鞋就在裡面?
直到滿腦子都是無法遏制的低語,沈百希終于抵擋不住誘惑,再次睜開了眼睛。
而此時,劉茵茵幾乎趴在了井邊,腦袋低垂,距離井口隻有一拳的距離。
而那井水,并不是水,而是濃稠的鮮血。血水從井口的磚縫中汩汩流出,染濕了劉茵茵的闆鞋、褲腳和影子。
她嘴裡喃喃:“癢……好癢啊!腳癢要洗腳,身上癢……要洗澡……”
“有個人類玩家疑似被污染,她要投井了!”沈百希腦中警鈴大作,連忙向耳機低聲彙報。
終于,周祺的聲音從耳機裡響起:“拉住她,别讓她完全掉下去!”
沈百希咬牙沖上前,一把抓住了劉茵茵的腳踝。
“這院子還真有鬼!”小藝驚恐地捂住嘴巴,聲音發顫。溢出的血水蔓延到她腳邊,她終于也看見了那口井。
此時,劉茵茵的整顆腦袋已然沉入井中,深紅色的血水沿着她的肩頭翻湧而上。可她并不掙紮,呼吸的本能似乎也被抹去。
“你們别光看着啊,快幫幫我!”沈百希聲嘶力竭地呼救。
劉茵茵的身體像被千斤重物拽住般沉墜,沈百希死死抓着她的腳踝,卻感覺自己也正一點點被拖向井中。
但村民隻是呆滞地轉過身來,仿佛感知不到水井的存在。
小藝踉跄着後退幾步,見兩名玩家自身難保、副本NPC表現詭異,她眼神裡浮現了一瞬間的掙紮,随即轉身拔腿就跑,慌不擇路地跑出了大門。
阿喜婆并未阻攔,隻在梨花樹下從容地看着逃跑的玩家,嘴角微微勾起。
“真蠢……”沈百希見狀,咬牙罵了一句。
在副本中逃跑,幾乎等于自斷生機。隻有反抗,才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
劉茵茵已被井中的力量拖去大半個身子,腰部以下盡數沒入血水。沈百希死死咬牙,臂膀酸痛得發抖。
她絕望地想着,如果實在無法抗衡水下的東西,也隻能放棄劉茵茵了。
突然,她的指腹碰到劉茵茵小腿處一個硬硬的凸起。不像光滑的腫塊,隔着褲腿竟能清晰感知那一塊凹凸分明的輪廓。
“希希。”耳機中傳來周祺斷斷續續的低語,“剛剛發現了新的賓客須知,應該對你有用。規則是:‘4.新娘隻有一雙腳,如果長出了多餘的腳掌,請及時幫忙修剪。’”
一股冷意瞬間竄上後腦勺,沈百希終于明白自己摸到了什麼!
那是一隻,從小腿上新長出來的半塊腳掌。
“咕噜咕噜……嘩啦啦——!”
然而,沈百希的驚愕尚未平複,井中血水忽然劇烈翻湧,一股詭異的力道猛然将劉茵茵往上推出。
緊接着,湧動的井水中隐約浮現了一個女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