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久遠的事,商雲鶴的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印象中,隻有商雲谏望向他固執的眼神,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像是抓住了僅存的希望。
關上後窗,商雲鶴默默回到塌上。
小時候,他對商雲谏,僅僅是因為同情和憐憫,并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
就像看到可憐的小動物,想要收留他們。
兒時說的話,商雲鶴大多數都不記得了。
可是,他自己也沒想到,最後他卻和商雲谏一樣,終究不過是被遺棄的棋子。
商雲鶴十歲那年,搬進了長昭宮,父皇來見他的次數更多了,空閑的時候甚至會陪着他溫習功課。
父皇過分的寵愛,似乎讓母後極其不滿。
每次他去給母後請安,母後總是用一種複雜的神情盯着他。
商雲鶴低着頭,不敢上前,或許宮裡傳的沒錯,母後嫌他礙眼了。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母後竟然會想殺他。
時值秋獵,陛下帶着一衆百官去了獵場,要三日後才回來,皇後因四皇子感染風寒,便留在宮裡,并未陪着陛下前往。
商雲鶴本想去,但父皇卻說他年紀太小,未讓任何皇子跟随。
皇帝不在,宮裡也冷清了許多。
商雲鶴也難得能休息幾日,他無聊的在後花園蕩秋千,隻讓李元跟着。
“小元子,你回去幫我拿件衣服。”商雲鶴想支開李元,偷偷去看望商雲谏。
李元看四下無人,道:“小殿下,我要是走了,您身邊不就沒人伺候了嗎?若是出事,奴才可擔當不起。”
“能出什麼事,本殿下可是皇子,誰敢謀害皇子,可是要殺頭的。”
商雲鶴隻想趕緊支開他,“快去,我要凍死了!”
李元道:“那您别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李元跑的飛快,想着趕緊回來。
商雲鶴看他走遠,從秋千上下來,拍拍手,打算去找商雲谏。
身後,一個人影悄無聲息靠近。
被迷暈前,商雲鶴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做幹淨點,别留下把柄。”
又是水,可是這次他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
隻能任憑身體下沉。
視線模糊,意識在飄走,他要死了。
他死了,母後會傷心嗎?父皇會傷心嗎?雲谏怎麼辦?以後還會有人給他送吃的嗎?小元子呢?他那麼傻,若是換個主子,肯定會被罰的……
他想了好多好多,身體忽然有了些力氣,費力的擡起手,想要抓住眼前的那一絲絲破碎的光亮。
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身體開始上浮,他模模糊糊間看到了商雲谏。
又是他救了自己。
商雲谏用盡力氣把他從湖底拖了上來,半跪着,劇烈的咳嗽着,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狼狽不堪。
“哥……”
商雲谏抱着他,“醒醒……不要……不要死……”
魏衍帶人趕到時,看見商雲谏,臉色一變,回頭對身後的兩人道:“把殿下帶回長昭宮,今天的事若是傳出去,我要了你們的命。”
商雲鶴醒來時,已是夜晚,一旁的李元正哭喪着臉跪在一邊,商雲谏抱着腿坐在床邊,眼巴巴的盯着他。
魏衍見他醒來,剛要上前,商雲谏突然起身,手裡拿着匕首指着他。
惡狠狠的眼神,緊盯着他。
商雲鶴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雲谏,他是我舅舅……”
商雲谏見他醒來,眼底莫名多了些委屈,他收起刀,握着商雲鶴的胳膊,小聲喊道:“哥……”
魏衍道:“殿下,您醒了。”
商雲鶴起身靠在床邊,語氣平淡:“多謝舅舅關心,我沒事,隻是……不小心,掉到了湖裡。”
魏衍的出現讓商雲鶴不得不多想,他為什麼沒有跟着父皇參加秋獵?為何恰好出現在偏僻的湖邊?
除非他一開始就知道母後要害他。
魏衍隻是沉了沉眼眸,“殿下最近要多休息,如果沒事,不要出長昭宮。”
“嗯。”商雲鶴點頭,“舅舅,雲谏他……”
“殿下放心,臣已經打過招呼了,沒有人看見他和殿下在一起。”
商雲鶴這才放心,又看向魏衍:“那父皇回來之前,他能留在長昭宮嗎?”
魏衍露出一絲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可以。”
“麻煩舅舅了。”
魏衍離開後,李元嚎啕大哭,哭的像要斷過氣一樣。
商雲鶴卻平靜到讓人害怕,他看着商雲谏道:“我沒事,别擔心。”
到頭來,竟然是商雲谏救了他兩次。
這個時候和自己扯上關系,可不是什麼好事,不過商雲谏應該也不懂。
或許隻是因為自己會給他帶好吃的吧。
第二天,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素梅代替皇後前來看望他。
“殿下,皇後娘娘最近繁忙,聽聞殿下感染風寒,特差奴婢送來補品。”
“替我謝過母後。”
商雲鶴說這話時,目光一直盯着她,臉上沒有半分笑意,也沒有絲毫表情,隻是緊盯着她。
這聲音,他昨日聽過。
素梅被他看的心慌,本就心裡有鬼,忙低着頭退了出去。
躲在内殿的商雲谏探出腦袋,見沒了外人,跑出來,開始翻皇後送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