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開千術不談,你們覺得,在一場擲銅币正面為赢的賭局裡,賭徒獲勝的概率有多少?”
林芷目光掃過衆人,見有人舉手答道:“銅币有正反兩面,當是有五成。”
林芷點頭道:“好,五成,那下一局呢?”
“應該……還是五成。”
“那若連輸兩局,赢的概率又是多少?”
“這……”
“許多人在這個時候是不是想,我連輸兩局,或連輸三局,下一把,總歸輪到我赢吧。”
“這時候,你會做什麼?”
有人搶答:“加籌碼,若是赢了,那前面輸的全回本了。”
“抛開以上不談,那麼,這局赢的概率是多少?”
林芷見衆人支吾不答,張開五根手指:“還是五成。”
“有的人說,賭博是個運氣遊戲,要我說,這是個賭徒必輸的概率遊戲。”
“人性貪婪,赢了便幻想再赢,但你不會永遠幸運,總有輸的一天。”
“輸了,就會像我上面說的那樣,賭上更多籌碼。”
“這裡就涉及另一個問題,你有多少籌碼?”
林芷頓了頓,掃視位置上的學子:“有人能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有人出聲:“百兩銀子!”
“好,就用這百兩銀子,假如賭局一直進行下去,赢了繼續,輸了加倍,你可能一直赢,也會碰到連續輸,但到那時候……”林芷攤開雙手,“别說百兩銀子,就是千兩,萬兩,都會化為泡影。”
“記住,莊家資金無盡,可讓賭局永續;而你籌碼有限,一旦輸盡,便是傾家蕩産,再無翻身之機。”
“有人說:‘我會及時止損,見好就收。’可諸位扪心自問,真能做到嗎?”
“輸了,你們甘心輸嗎?赢了,你們滿足止步于此嗎?”
不少學子如大夢初醒,愕然張着嘴,瞳孔劇顫。
“原來如此,怪不得過去我猜大小,明明有輸有赢,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就像先生說的,我們的籌碼有限,而莊家是無限的,一直玩下去,我們必輸……”
“賭坊為何賺錢?就是有我們這些二愣子前赴後繼為它送命,他們吃人不吐骨頭,哪會管我們這些蟲豸死活。”
“是啊是啊!你們說的都對,若是有人能徹底掀翻這些賭坊就好了,誰去帶頭,我定第一個加入!”
林芷正欲再言,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呼喊。
“救救,救救我兒子——”
來人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妪,身穿打着補丁的粗布衣,脊背像蝦米樣佝偻彎曲,撐着個破爛的老拐棍,步履蹒跚走來。
林芷上前扶住她,耐心問道:“大娘,發生什麼事了,慢慢說。”
“我兒染上賭瘾,此時正将家裡所有的物什往外搬,還拿走了房契。”
老妪的雙目已然渾濁,流出悲戚的神情,“他阿爺已被他逼得懸梁自盡,結發之妻連夜遁走,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一對兒女,不久前,也給他盡數賣與牙行……”
“老身殘軀朽骨,活了大半輩子,已經知足了,可我兒還年輕,如今賭海沉淪,我不能看着他再行差踏錯下去!”
她的聲音哽咽道:“所以,求求您,求求你們諸位……”
見老妪欲跪,林芷連忙攙住,緊握她枯瘦的手,朝身後學子喊道:“趕緊,來幾個身強力壯的,随我來。”
林芷帶着幾個大漢來到老妪的住處,正好撞見老妪口中的兒子。
“你們是何人?難不成是要債的?”
他正将箱底的一串銅錢往懷裡塞,還未藏好,眼前驟然一花。
“做什麼,放開我!”
大漢們将男子摁住,其中一人正色道:“看你比我年長,姑且叫你一聲大哥,小弟我當年亦在賭海浮沉,可近日才得知,賭場裡盡是些千門手段,你再賭下去,莫說祖産田宅,就是身家性命,也要折在這催命的魔窟。”
另一人道:“你老娘這麼大歲數,顫顫巍巍拄着拐也要為你四處求人,你倒好,不是氣死爹,就是賣了兒,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就這樣了還要賭,苦了你老娘,夜夜為你要将淚灑盡。”
“原不是要債的。”男子咕哝一句,他咬着後槽牙,直犟道,“我愛做什麼做什麼,與你們何幹。”
此時老妪也來了,見兒子被制,蹒跚着想上前。
就在大漢們為她讓路的時候,男子得了空,突然暴起。
“哎呦——”
老妪被推,跌倒在地,林芷見了,忙上前去看。
幸得老妪無事,林芷松了口氣,扶起她,大漢們一擁而上,重新将男子制住。
陰影中,林芷垂眸,神情難辨。
她涼聲道:“是,這與我們并無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