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間眺望,天地悠悠,山腳下廣袤的平原鋪展開來,一切都顯得那麼渺小卻又充滿生機。
再往前便隐約可見山間崖壁,孔英心裡打起鼓。那崖壁中住着的人或許知道盟主的消息,或許就是傳說中的盟主,而自己離夢想僅有咫尺,居然生出些膽怯。
武林盟主會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和她爹一樣膀大腰圓将軍肚,又或者仙風道骨遺世獨立?
在孔英的想象中,盟主該有排山倒海的氣勢,應當是從一片耀眼的光芒中款款而出,眼神犀利而冒出精光,同時擁有善待晚輩的熱心腸,不吝賜教自己的傳世武功。
而孔英則将虔誠地向對方請教何為武道,行完拜師禮後熱忱地喊一句:“師……”
“好酒!溫明還真沒忘我們的約定啊哈哈哈!”
想象在不成音調的狂笑聲中戛然而止。
孔英蹲在地上用樹枝畫圈圈,郁悶地看着衣衫褴褛的野人将壇子中的酒小心翼翼重新封好,又見其将帶着豁口的酒碗舔了個幹淨,臉上浮出享受的紅暈,看上去飄飄欲仙。
怎麼會這樣呢?
她忍不住質疑:“你這老頭真是武林盟主?”
聽着孔英的質疑毫不心虛,倚老賣老端起架子:“你這丫頭說話客氣點,我哪兒看起來不像盟主了?”
除了住的地方,哪兒看起來都不像盟主啊!
“你若真是隐退的武林盟主,為何身上半點練武的痕迹都沒有?”
像秦嵇雖然低調内斂,但是下盤穩健,收斂氣息于無形,一看就是童子功。而眼前這人,雖自稱“盟主”,但是步伐輕浮軀體瘦弱。
倒也不是長得醜,隻是比起“盟主”的名頭,對方顯得太過……普通?一旦隐沒于人群中就仿佛再也找不出來了。
野人吹胡子瞪眼:“你這丫頭也不看看我多大歲數,我都隐退了,難道還要我聞雞起舞每天練功?你這不是虐待老人嘛!”
“……”
“盟主怎麼啦,盟主就得看上去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你這小丫頭話本子看多了吧。”野人吐槽。
孔英羞得滿臉通紅,不服氣地站起身:“那你和我打一架,你若赢了我便承認你是盟主!”
野人壓根不接茬,看得十分通透:“我要是真在意盟主的頭銜便不會早早隐退了,你承不承認與我何幹呢?”
好像是有點道理啊。
這麼一通說辭繞下來,孔英反倒覺得對方的可信程度有些提高。若對方真是個欺世盜名之輩,碰上别人的質疑,按理來說該是急赤白臉想證明自己才對。
這個野人雖然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淡泊名利的樣子還真有點像隐退的武林盟主。
秦嵇拱手道:“溫明讓我送的東西已經送到,晚輩就先行辭别。”
野人揮揮手,笑得和藹可親:“好好好,好走不送昂!”
秦嵇見孔英與樓修生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又向兩人道别;“若他日有緣,望江湖再聚,共叙趣談。”
這麼些日子相處下來,孔英還有些舍不得這個頗有共同話題的同伴。尤其是秦嵇的劍術高深,招數不甚常見。自己也曾詢問對方師從何處,隻是不知道怎麼的最後都會被扯到别的話題上。
“望秦兄此去一路順風,萬事皆安。”
秦嵇帶着佩劍,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曲折蜿蜒的山路間。
野人将目光轉到孔英和樓修生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啧啧稱奇:“你這人,雖然不太禮貌,但武學根骨奇佳。以前可有學過功夫?”
孔英一聽,不由得昂胸擡頭:“當然,我自六歲就開始學武,至今已有十個年頭。”
野人點點頭:“不錯,算是沒有埋沒你這一身骨架子。說吧,千裡迢迢來岱山找我可是想要拜師?”
孔英心裡還有些犯嘀咕,雖然這野人一眼就看出自己武學天賦極高,也算是慧眼識珠,但對方看上去真不像個精通武道之人。
不過話說回來,尋常人家誰會住在荒郊野嶺呢,況且對方還和秦嵇的友人有淵源,或許确實是真人不露相也說不定。
孔英分析着利弊,剛想點頭應承下來,卻見對方狡黠一笑道:“可惜啊,你這女娃娃慧根未開,我可不會收你為徒。”
野人老神在在,說得一本正經,被皺紋拉得細長的雙眼緊盯着生出困惑神情的孔英。
她原本還不放在心上,如今反而起了好奇:“什麼叫慧根未開?”
野人神神秘秘賣着關子,手臂輕搭在秦嵇帶來的汾酒上歎氣:“哎,我這老人家歲數大好多事都記不清,要是有人替我搭把手将這酒壇子放到酒窖子裡去,說不清我腦子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