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桃怕到了極點,
他是見識過紀恢的厲害的。
那麼粗的一條胳膊,幾分巧勁就能把人的脖子擰骨折,把人抗在肩上一摔,頭骨便能碎成八瓣,像他前幾天吃的砂糖橘。
要是他可以原地變成一隻砂糖橘就好了,
紀恢大人有大量,總不會和一隻砂糖橘計較吧?
算了,
他要真變成一隻砂糖橘,紀恢說不定一腳踩下來他就止水四溢了,不成不成。
診療室裡一片死寂,
有看起來像死人的文一青,能一拳揍死人的紀恢,以及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變成死人的賽桃。
如果這裡是地府的話,
可以說是一片生機勃勃了。
紀恢的氣息沉了下來,
這是長期格鬥的人才有的習慣。
他一步一步地走來,賽桃向後退,直到無路可退,綿軟的部位緊貼着牆根,沒有一絲縫隙,被擠壓得亂七八糟的。
短短的褲子被蹭了上去,掀開一角,細嫩的膚肉挨着粗糙的牆面,留下紅紅的印子。
三步、
兩步、
一步。
紀恢停在賽桃面前。
賽桃屏住了呼吸,讓334随時準備為他收屍。
然後,
紀恢一把扣住文一青的肩膀,用力一掰,文一青仰面倒下,摔了個底朝天。
诶……?
這是要幹什麼?
賽桃被吓到了,
難道這就是配角攻對主角受深沉隐忍的愛嗎?
是挺沉的。
賽桃一擡頭,就撞上紀恢炙熱的目光。
該是炮灰被打得屁滾尿流的劇情了,賽桃悄悄地捂住了屁股。
“你……有沒有受傷?”
紀恢看見賽桃烏亮亮的眼睛,先是癡癡一愣,像是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似的,随後特别笨拙地組織起了語言,話說得磕磕絆絆的。
可是,
配角攻為什麼要關心他啊?
賽桃不知道要說什麼,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334:在幹嘛啊你?!】
【334:這可是原著裡最兇神惡煞的配角攻,你要是快點趴下來道歉他說不定還能放你一馬……】
【334:你這又點頭又搖頭的,是準備讓配角攻自己選一個喜歡的答案嗎?】
然後,紀恢再近一步,幾乎要和賽桃貼在一起。
他還順便把地上的文一青踢遠了些。
“是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嗎?沒關系的,”紀恢去握賽桃的手,“怎麼這麼冷,是不是被吓壞了?别怕,我來了。”
怕的,就是你。
賽桃想哭,可是眼睛幹澀,淚就是落不下來。
“如果不知道自己傷情怎麼樣,”
“我就把他扇醒,好好問問他。”
紀恢指了指地上的文一青,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了很可怕的話。
【334:?】
賽桃不可置信地問:
“你說你要怎麼把他弄醒?”
“扇醒,”紀恢言簡意赅,然後低下了頭,“對不起……我沒選修過醫科,隻會這種方式。”
“是不是,很沒有用?”
紀恢又擡起頭看他,烏黑的眼睛黯淡下來,如果他是狗的話,身後大大的狗尾巴應該正沒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
“那也還好啦……”賽桃下意識地安慰。
紀恢犬科一般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
雖然這話有點不符合他惡毒炮灰的人設,但安慰人沒有半途而棄一說,賽桃還是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更重要的是,賽桃現在腿是軟的,如果紀恢突發奇想要打他,一手便能握住他的腳踝壓上來,他是跑也跑不了的。
配角攻連主角受都要打,他又有什麼打不得的?
“你不嫌棄我沒用?”
紀恢直愣愣地盯着賽桃。
賽桃說:
“怎、怎麼可能嘛……”
“乖,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用的人了。”
跟訓狗似的。
紀恢倒真像狗似的撲上來,他體溫高,一堵牆似的逼近賽桃,把人悶出一層薄薄的細汗,晶瑩的水色從賽桃的臉頰上往下掉,順着大大的衣領掉下去,埋入一顆粉色的花蕊中。
很癢。
“那太好了……”
紀恢喃喃。
“賽桃同學,”
“請收下我的心意。”
紀恢雙手奉上一隻小小的布包。
這隻布包大概是裁了一方真絲包的,上面紋樣殘缺,材質倒是上乘,溫潤地映着室内的光,邊緣縫着同色的線,線頭被人裁掉了,看起來很工整。
這隻布包躺在紀恢掌心上,被襯得格外小巧。
賽桃卻遲遲不接。
紀恢的手依舊舉着,語氣裡卻帶了點失落:
“對不起,”
“外面包着的布,是我裁了獎牌的绶帶縫的,是不是很奇怪?對不起……”
“那是我最漂亮的獎牌了……等我攢了錢,就去買一匹好布來包。”
紀恢合上了手掌。
賽桃忍不住說:
“那個……想要拜托我收下的話,”
“至少也要先說說裡面包的是什麼吧?”
紀恢眼睛一亮,語氣忍不住地上揚:
“是這樣!”
“還是、還是賽桃同學聰明,我很笨,隻會打架,其他什麼也不會……”
賽桃嘴角微微上翹,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誇聰明。
不愧是重要角色,眼光就是好。
紀恢小心翼翼地掀開布包,認認真真地說: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隻是一把鑰匙。”
紀恢伸出手,掌心上的東西與其說是鑰匙,不如說是一小塊圓片。
“鑰匙?”賽桃起了點好奇心,“這是用來開什麼的?”
紀恢騰出一隻手,解開了幾顆扣子。
露出結實的胸膛。
“打開我的心。”
原來是物理意義上的心。
紀恢左胸膛上,本該是肌膚的地方被泛着冷光的鋼鐵機械取代。
“我是下等人,”紀恢聲音很輕,“您可能不知道,出身十一區的人要進帝國軍校讀書的話,得剖開胸膛,裝上一顆鋼鐵做的心髒。”
“我的心髒被打開,十字切成四份,塞入供氧器、發動泵以及電線,隻要帝國有需要,就發動渦輪增壓,我的體能潛能會被推到最高。”
“如果我對帝國的忠心有雜質,供氧器會第一時間切斷,血氧下降到零,我的心髒也會停止跳動。”
“用這把鑰匙打開我的皮膚,能看見我的心髒是怎麼跳動的。”
賽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是呆呆地看着紀恢。
“拿到鑰匙的人……”紀恢語速慢了下來,“就是我的master。”
“下等人本質卑劣,需要master來教養。”紀恢咬字很重,“很多人都有master,隻有我沒有,可能是我太沒用了。”
“我很勤勞的、力氣也很大,”紀恢認認真真地說,“如果覺得我還有點用的話,就請收下這把鑰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