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流滾燙的瘋言瘋語,近似極端癡迷的低語傾訴耳際,雲筝被驚得耳膜鼓震,瑩白耳廓燒紅,四肢僵硬不動彈,像一具僵滞呆闆有精緻的木偶娃娃。
傅斯聿察覺到少年情緒異樣,眉弓蹙起,松開鉗住下颚的手,“怎麼了?”
随着下巴的桎梏消失,那種爬滿全身的粘稠錯覺一瞬散去。
蒙着紗布的雲筝慌慌張張左右張望室内空間,他頭皮發麻,心髒狂跳不止。
任憑他怎麼看,四面八方都是黑乎乎的一團。黑暗裡,有個變态在窺視他,或許還對他産生一堆惡心過分的肖想。
雲筝喉嚨緊張得發幹,脊背很快冒出薄薄冷汗,他費力咽唾沫,然後茫然朝向一團略有檀香氣的方向,“斯聿哥哥,病房裡真的沒有其他人嗎?”
傅斯聿站立身,皺着眉,目光認真掃視一圈病房。
病房是面積小的單間,格局四四方方,病床對面一台電視,病床右側擺放深綠色軟皮沙發和配套茶幾,床的右側靠窗,放着一個立式衣櫃。
整個空間一目了然。
“沒有人。”傅斯聿察覺到雲筝情緒變化,他耐心問,“怎麼了?”
雲筝看不見他現在表情有多難看,月牙指尖捏了捏掌心嫩肉,強行讓自己看起來精神穩定些,“我總感覺自己能聽見有人在講話。”
傅斯聿神色微變,嗓音輕柔,“很吵嗎?什麼聲音?”
男人似乎微微躬身,淡淡的檀香氣味湊近雲筝,和剛才那道陰鸷糾纏的聲音相比,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雲筝覺得無比心安,他搖搖頭,雪白的牙齒輕輕咬唇,“不吵。”但吓人。
他猶豫一番還是沒把具體的聲音告訴傅斯聿。
傅斯聿倒沒發現他藏話,徑直走向門口,伴着“咔哒”落鎖聲,把漏着一點縫隙的門緊閉。
“可能是我沒關緊門,病房太悶了。剛才外面病人多,所以有點吵。”
南方的暖氣是用空調制熱,吹得人皮膚發幹,但是三月雨季頻繁,室内又漫着散不去的潮濕。
傅斯聿對這天氣實在捏不準情況,才多給病房留了個縫。外面動靜倒沒多大,但是雲筝傷在大腦,處于神經極敏感脆弱的狀态,細微的噪音也足夠産生影響。
雲筝沒說話,背靠着床頭,沉默的樣子顯然是有些累了。
傅斯聿面色冷峻,看着沒表情,其實心裡早生幾分懊喪,應該再耐心一點,而不是一見面就鬧得不愉快,說些他不喜歡的話題。
“筝筝,先睡一覺,再過一會兒吃午餐。”傅斯聿聲線音質偏冷淡,若刻意降低,聽起來像雪山頂冰霧消融的溫柔。
雲筝聽着暈乎乎的,慌亂的心跳聲被男人的話撫平,床頭被小幅度搖下,上半身從坐立的姿勢轉變卧躺。
術後恢複期漫長,精神體力損耗極快。
幾乎在躺下的一秒,睡意困倦似潮浪漫卷,四肢漸麻,眼皮子格外沉,他意識到自己快睡着了。
章市又下雨了,銀針似的雨線密密匝匝,抽芽的嫩葉枝幹不斷被砸偏方向,發出噼啪節奏的狂亂交響樂,地面泥水飛濺坑坑窪窪。
陷入深睡前,耳朵是最靈敏的器官,雲筝聽見冷冰冰的雨水聲。
燕京沒有這麼繁瑣的梅雨季和涼飕飕的倒春寒,不知道傅斯聿這幾天能不能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