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訓練室裡傳出悠揚的旋律，尹燈逐間觀賞。

他和宋非澤的對話早已一傳十十傳百，敢和宋非澤叫闆的經紀人屈指可數，哪怕還沒見到正臉，許多學生也都鉚足了勁渴望尹燈的關注。

他們也沒有讓尹燈失望。

一路看下來，不知是看多了陳凡還是這三年心态太過仁慈，尹燈居然覺得許多人都孺子可教，看得他非常滿意。

不過……

尹燈的真實來曆顯然讓他們有些失望。

“所以，貴所甚至還沒有完成注冊嗎？”學生之一為難地低着頭，“其實我已經接到過PICK娛樂的邀請，隻是想看看有沒有更多選擇，不好意思。”

“我也和朝瑰所談到最後階段了，讓您白跑一趟，真的很抱歉。”

“聽您的介紹，貴所的組合還有兩名偶像？呃，是還沒通過IIT的天降系？……對不起，我可能得多考慮幾天。”

一頓忙活下來，尹燈逛完了全樓，竟然沒有一個當場答應跟他走的。

系統忍不住戲谑：【這裡可是安貝格！好多學生讀書時就上過正式舞台，都有人氣積累了，怎麼可能去陪你開荒啦——除非你告訴他們你是銀燈。】

“那也沒用吧。”尹燈找了個角落靠牆休息，“他們要真是銀燈粉絲，早該認出我了。就像雪枝那樣。”

退一萬步，真認出了又能如何？

銀燈消失三年，高情商說法是“失蹤”，潛台詞其實也是“過氣”。作為粉絲可以說永遠追随、永遠支持，但新人偶像呢？

複出後不回原所，也不聯系原經紀人，怎麼看都是要跟三大所叫闆的意思。

立志以偶像為職業的孩子們，怎麼可能拿最寶貴的青春陪他挑釁三大所？

【那現在怎麼辦！】系統哀嚎。

尹燈沉吟幾秒：“事已至此，先下班吧。”

【？】

說下班就下班，尹燈伸了個懶腰，掉頭準備走人。

他本來也沒有很自信今天能從安貝格撿漏，隻是遲曦給了這個機會，不試試也不死心。但是沒有緣分，當然不能強求。

正想着，尹燈的耳翼忽然一動。

許多排練教室都有學生在練歌，哪怕關上門，也總有一兩絲走漏。

但他竟然從這些略顯嘈雜的背景音中，捕捉到一絲更為遙遠的……清亮？

尹燈停步，循聲望了過去。

聲音來自樓上，張老師說過，三層以上的排練室設備老化，一般沒有學生在那兒排練。

沉吟片刻，尹燈還是擡腿上樓。

走到四樓，那陣清透的歌聲就越明顯。

仿佛唱詩班的聖歌，隻是聽一聽，都能淨化身心一般。

“可以了，就到這裡吧。”

一聲冷淡的命令，卻把歌聲徹底叫停。

四樓相當空曠，這句人聲也回蕩數秒，讓尹燈立刻意識到此人身份。

就是剛才一面之緣的宋非澤。

宋非澤正在末尾的訓練室裡，那句話後，伴奏就被人關停，一時間隻剩沉默。

尹燈走近了些，透過窗戶，影影綽綽地果然能看到宋非澤的背影。

他倚牆站着，被幾個同事簇擁。幾人似乎在讨論什麼，聽不清晰，而在他們對面，是一名孑然默立，身形清瘦的少年。

尹燈反應過來，這好像是簽約現場。

能讓宋非澤親自負責的考核，多半是和現FLAME挂鈎。

剛才隻聽聲樂也能感覺到，這孩子的實力相當不俗。

但在尹燈準備避嫌離開的時候，宋非澤再次開口：“很遺憾，韫玉，我們一緻認為，采用你的風險還是太大了。”

尹燈頓住腳步。

房間裡少年的呼吸明顯變得沉重。

“這也是為了你好，你的先心病……”宋非澤沒有說完，隻是惋惜地歎氣。

名叫韫玉的少年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輕輕嗯了一聲。

宋非澤道：“你依然可以考慮來點夢所從事其他工作，我們随時歡迎。”

韫玉搖頭：“謝謝您的美意，但我暫時還不想告别舞台。”

“我理解，你從十四歲就作為偶像活躍，這份感情一定很難割舍。可是韫玉同學，希望你相信我們點夢所惜才的心情，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從頭培養你參加任何偶像以外的工作。”

“……”韫玉說，“我會認真考慮的，再次感謝您。”

韫玉的聲線非常罕見，是一種清透的柔和，仿佛春潮漫月、初雪融泉。

但他的體型并不嬌小，相反，挺拔瘦削，如一竿箭竹，在身量颀長的宋非澤跟前也不落下風。

隔着窗戶，尹燈看不清韫玉的臉和表情。

隻是“先心病”這個關鍵詞猛地攫住了尹燈的呼吸，不知覺間，他已擡起眼，望向房間裡的少年。

淺金色的中長發紮成了低馬尾，柔順地垂在肩膀，卻一點不顯女氣。

眉眼俊朗落拓，有着少年抽條時期特有的明俊清秀，隐隐地，還能感受到比其年齡更為深厚的甯靜的氣質。

像一把金色豎琴，華麗而不失莊重。

【宿主？你今天怎麼老在走神！我們該撤退了！】

尹燈回神。

悅耳的鈴聲響徹訓練大樓，六點到了，外客需要離開這裡，給偶像們留出最後的準備時間。

“統，”尹燈道，“這韫玉名字，你去弄弄明白是怎麼個寫法。”

【？】

“我中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