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關心韫玉的顯然不止他一個。
身邊生悶氣的青年被自己的同伴拉了拉,朝着另一邊轉過臉去。尹燈也豎起耳朵,聽見他們低聲的議論:“你看節目單了嗎?這個韫玉要唱你的歌诶。”
“你”的歌?
這人是《風之都》的原唱?
尹燈皺眉轉臉,正對上青年也轉回來。
四目相對,才注意到兩個人都戴着批發似的黑口罩和鴨舌帽。
淩厲的目光互剮一陣,尹燈還真有一種異樣的親切感:“……江火勺?”
江灼:“?!”
江灼瞪圓了眼,沒摘口罩,但撸袖子:“他大爺的你是誰啊?你亂叫什麼……”
話音未落,舞台上的燈光亮了。
新的表演拉開帷幕。
尹燈故技重施:“噓。”
江灼僵了瞬間,下意識坐直身體。
意外地很吃這套,是個乖寶寶。
最新的表演者正是尹燈期待的韫玉。
哪怕不想承認,尹燈也隻能接受自己睡完了大半場年考的現實——沒辦法,關了燈的地方總是這麼好睡。
江灼的同伴也在關注:“去年春日慶典,這個韫玉和他隊友可是大出風頭。那會兒炒得沸沸揚揚,說點夢所确定要簽他們,特别是韫玉,大概率要進FLAME,直接跟原團隊拆組了……唉,真是可惜。”
江灼似乎不明情況:“可惜什麼?”
“哈?你完全不看新聞的嗎?”同伴無奈,放輕了聲音,“韫玉為了FLAME還拒絕過咱們所,現在聽說他身體查出問題,宋非澤直接爽約了,其他所也……”
聲音越來越低,他們不再說了。
尹燈偷聽不得,正猶豫要不要直接問,轉過臉才發現他們閉嘴的原因。
宋非澤就坐在四個位置開外的導師席,朝這邊投來冰冷的注視。
兩人對上視線,尹燈不動如山,宋非澤注意到他,颔首微笑。
江灼也順着看過去,發現宋非澤和尹燈之間的眼波流轉,重重啧了一聲。
這段交鋒隻在幾秒之間,待到燈光大盛,灑下聖潔的光羽,人們的視線就都集中在台上的韫玉。
尹燈的直覺沒有出錯。
韫玉是非常出色的偶像,比起之前習慣把笑容作為表演手段的學生,韫玉一出場,面上不帶讨好的笑意,以他為中心,卻有一種清甯、靜谧的氛圍在場中醞釀。
“有風,不遠萬裡。
“求訪,何處皈依。
“吹落,星辰如雨,好夢頻驚,飄絮打萍……”
“此路迢迢我心迷迷,日月遙遙我獨去去。”
韫玉在單人偶像中是居中出場,但在他之前,大多數表演都傾向于炸場。
眼花缭亂的燈光和布景讓人應接不暇,韫玉就像大魚大肉後的一碟小菜,清口去膩,少年聲線的穿透力恰到好處,直抵人心,展示他超出尋常的聲樂功底。
聲如其人,人如此歌。
恬靜、悠揚,又暗藏洶湧。
【咦?這真的是《風之都》?怎麼和統搜索到的不太一樣?】
“他改了編曲。”尹燈一下就聽了出來。
編曲被韫玉删去了許多繁複的鋪排和轉音,隻留下主旋律和少許墊音,更襯得他的聲線突出,這對歌唱者的聲樂實力要求極高。
尹燈下意識瞄了一眼江灼。
江灼閉着眼,看不出情緒,鴨舌帽越壓越低,發梢倒是越翹越高。
【但他這不是純唱嗎?】系統擔憂地說,【年考必須要一起展示聲樂和舞蹈的吧。】
尹燈倒不擔心:“有間奏呢。”
先唱歌,再在間奏展示舞蹈,這是很常見的個人舞台。
鼓點漸密,間奏漸近。韫玉握着麥克風,緩緩從舞台中央站起。
看得出,他的計劃和尹燈預測的一樣。
一聲重鼓,韫玉丢開麥克風,垮下厚重的外套。
少年勁瘦的四肢伸展如旗,無數燈光彙聚在他的頭頂。
猶如樊籠天降,罩住了當中光輝無匹的天使。
——卻在這時,樂器的間奏戛然而止。
空氣滞住,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韫玉的預備動作僵在了半空,他沒有流露驚色,但身體還是隐隐一顫。
音響壞了。
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個想法。
壞在了韫玉舞蹈展示的瞬間。
……
“此路迢迢我心迷迷,日月遙遙我獨去去。
“萬念空空我行匆匆,血肉瀝瀝我心戚戚。”
導師席連接的音響蓦地發聲。
清冷的男聲重唱着最後一段,緊随其後,一個完美的滑音,轉入了層層拔升的吟唱,仿佛銀瓶乍破,淙淙漫過聽衆的神經。
——不偏不倚,正是原本弦樂間奏的旋律。
他的歌聲比韫玉的聲線更冷,又比原本的樂器間奏更透。
如果說韫玉剛才是聖詩班的唱誦,現在的吟唱,就像是天外神明的應答。
每一層轉調都圓潤巧妙,無論技巧,還是情緒,都幾乎臻至化境。
剛因為音響故障而微微騷動的人群頃刻靜了。
這道天籁似的歌聲,足以慰平任何不安的心緒。
韫玉陡然回神,在尹燈的吟唱中跳起舞蹈。
一陣吉他樂也悄然融入他們。
尹燈掠去餘光,江灼正抱起随身攜帶的吉他,靠近導師席的麥克風,撥動了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