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打賭，你當偶像時一定成就非凡。”宋非澤說，“這樣的星星理應被所有人看見，所以我真的很遺憾，你居然不再做偶像。”
尹燈反問：“宋先生每次簽人都這麼戴高帽嗎？”
“不。”宋非澤笑眯眯地，“我一般會本着客觀理智的經紀人視角，提醒他們時刻認清自己的處境和短闆。”
從而壓價。
他坦誠得讓尹燈都忍不住笑了：“沒有外人的時候，宋先生真是露骨得讓我害羞。”
“可尹先生無論有沒有外人，都一樣滴水不漏。”
話雖如此，宋非澤的表情卻很笃定。
好像已經百分之百地确認，眼前人就是銀燈本尊。
畢竟點夢所掌握着他的真實姓名、年齡等等資料，宋非澤已經知道銀燈姓尹，也确定銀燈沒死，還聽到了他唱歌——
雖然有點麻煩，但尹燈早就設想過被點夢所發現的應對辦法。
“尹先生知道嗎？年考現場雖然隻有部分外客可以進入，但是舞台表演是随時進行直播的。包括你和江灼為韫玉解圍時的表現，哪怕你們都做了喬裝，直播間裡也早就展開有關你們的讨論。”
尹燈：“什麼？我都忘了給我家偶像打個廣告。”
宋非澤：“……”
他全力維持着笑容，“遲暮也在直播自己的reaction哦？”
遲暮素以毒舌聞名，哪怕工作再忙，他也會直播自己觀看一些舞台的即時點評。
他的熱度關乎日出所的曝光，像安貝格年考這樣的熱點，遲暮更不可能錯過。
尹燈的眼皮跳了跳：“所以？”
所以遲暮也聽到了他？
而且在不計其數的直播間觀衆面前有了奇怪的反應？
宋非澤的笑容越來越大，眼見就要開口宣判尹燈的真實身份，休息室的門卻被人突然敲響。
兩人之間無言片刻，宋非澤不悅地問：“誰？”
門外傳來中年男人溫厚的嗓音：“宋先生，是我，張學賀。”
尹燈聽得耳熟，但沒記起人，宋非澤倒是收斂怒色：“是張老師啊。”
他被迫開了門，門外，張學賀挂着笑：“不好意思宋先生，打擾你們休息了。”
“沒事，張老師有什麼事嗎？”
尹燈認出來，這是今天給他帶路的那位張老師。
張學賀也看向了他，原本客氣的笑容變得親昵不少，語氣裡還帶了輕微的埋怨：“小尹，韫玉都找半天了，你怎麼躲到點夢所的休息室呢。”
聽上去，好像兩人頗有淵源。
宋非澤明顯愣了一下：“張老師和尹先生是……”
張學賀道：“忘了和宋先生介紹，小尹是我以前的學生。不過身體不好，沒畢業就退學了，現在稍微能活動了，我就托日出所的朋友給他找了經紀人的工作。這不，他小子一眼就把韫玉瞧上了，都是我帶的學生，也算緣分。”
宋非澤僵在原地。
不隻是他，尹燈的表情也空白一瞬。
系統急吼吼地提醒：【宿主？怎麼還不答應？】
尹燈醒悟過來：“我這就去看韫玉。和宋先生聊得太投緣了，都怪我，老師别生氣。”
宋非澤猶不死心：“尹先生怎麼會是安貝格的學生？”
銀燈明明是天降系偶像，在點夢所的内部資料裡明确提到，銀燈從未接受過任何學院培訓，和學院老師們更是毫無交集。
他忍不住擋了一下，試圖阻擋尹燈出門的腳步：“說起來，尹先生還從沒有摘過口罩……”
“宋先生。”
張學賀冷了臉，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我說過，小尹身體不好。”
“……”
“我知道您和那些網友一樣，在想小尹是不是隐退三年的銀燈。”張學賀說，“但是很抱歉，小尹是我一手帶大的學生，名叫尹陽。”
尹燈的身體晃了晃，隔着宋非澤，他望向張學賀的眼神顫抖不已。
——張學賀認出了他。
認出了他是尹陽的哥哥，認出了他是偷走尹陽機遇的“銀燈”。
“尹陽”這個名字極其耳生，宋非澤從未在圈内聽說，一時也不确定安貝格裡是不是有過這樣一個學生。
但見張學賀明顯帶了情緒，宋非澤的态度旋即轉緩：“對不起，是宋某冒犯了。”
“我原諒宋先生。”
尹燈飛快地說完，趁宋非澤發懵的幾秒，跟着張學賀鑽了出去。
韫玉就靠在不遠處的過道牆上，見兩人順利出來，他才放下手機，收起臉上微淡的憂色。
是他及時聽說了宋非澤和尹燈的不對，并且找來張學賀解圍。
“你們聊吧。”張學賀背起雙手，作勢想要離開。
尹燈不禁叫住他：“張老師。”
張學賀的背影頓了頓：“……别擔心，尹陽的資料被删得非常徹底，年齡、性别、成績都沒有記錄，宋非澤查不到她。”
“………”尹燈道，“謝謝您。”
張學賀擺擺手，離開了兩人的視線。
尹燈難得地有些失神。
他預料過在A市遇到自己的故人，卻沒想到，還能遇到尹陽的恩師。
不僅相遇，對方還為了尹陽幫助自己。
心髒猛然間一陣揪疼。
就是這樣沒錯。
他的一切幸運，都是趴在尹陽的身上茹毛飲血、敲骨吸髓。就連逃脫宋非澤，也是借了尹陽的身份。
冥冥之中，尹陽比神明還要長久地庇護着他。
一雙修長的手臂伸近過來，尹燈不及反應，就被拉進了一個單薄但溫暖的懷抱。
他愣了半秒，才發現是韫玉抱住了他。
兩人靠近時，足以聽到韫玉的心跳。仿佛晚鐘，遲緩而笨重，卻堅持不懈，怦咚、怦咚。
尹陽就是死于先心病。
她的心跳也曾如此接近。
“您看上去需要一個擁抱。”韫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如有冒犯，先抱歉了。”
尹燈怔了許久。
他好像忘了眨眼，回神時，眼眶酸得厲害。
随着韫玉的話音落下，尹燈合眸：“……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