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日慶典,是韫玉作為正式藝員的首秀。
老師們從兩百名學生中隻選了他所在的三人組合,而他,衆望所歸的組合C位,自然帶領着同伴大出風頭,一舉奪得了宋非澤的青眼。
哪怕在安貝格,有着這樣起點的學生也是屈指可數。
韫玉甚至能記起這一年裡朝向自己的每一張笑臉,說給自己的每一句豔羨。
他真誠感謝這些機會、這些際遇。
同時無比珍惜,規劃着今後如何回報。
——直到那份診斷報告被推到眼前。
“我沒事了。”
尹燈出聲,結束了韫玉的回憶。
沒有人打擾他們的擁抱,尹燈整理好情緒,又恢複成平日泰山崩于前而睡大覺的模樣。
他在打量韫玉的臉。
和陳凡的野性、蘇雪枝的精緻不同,韫玉的五官更接近“端正”。
“端正”在偶像裡是很難得的。
每個地方、每個角度都要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張揚,少一分又寡淡。有着這種長相的偶像,往往會少一點個人風格,但也擁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現在,韫玉微青的唇角就為這張臉添了一絲叛逆。
尹燈挑挑眉,擡起他的下巴,用拇指按了按那處淤青:“怎麼破相了?”
韫玉一怔,不自在地移開眼。
但他沒有掙脫尹燈的把控:“……去處理了一點私事。”
尹燈問:“是關掉音響的人嗎?”
韫玉不做回答,隻是笑意溫和地看他。
尹燈認為這就是答案:“那好吧。”
他從背包裡取出經紀合同,韫玉也依約帶來了簽字筆。
兩人一言不發,甚至就這麼頭碰頭地蹲在過道裡,韫玉瞄上幾頁,就直接翻到了簽名處。
【這麼簡單?!】系統炸了,【這麼倒貼!!】
尹燈也很驚訝。
雖說韫玉現在正處低谷,但居然跟蘇雪枝、陳凡一樣,條款都不看明白就簽字……
讓他為了拟好格式合同而熬的大夜顯得很蠢。
“還是看看吧。”尹燈誠懇地說,“我通宵寫的這個。”
韫玉看他一眼,卻沒說什麼。
直到簽好名字,他擡起頭,眼眉彎彎,溫柔而慈愛:“很用心哦,辛苦了。”
尹燈:“難道你對我們所毫無疑問嗎?”
看韫玉的表演風格,也不像銀燈的粉絲。
韫玉歪一歪頭:“您對我不也沒有疑問?”
“我至少看過你的舞台……”
韫玉伸出手,隔着帽子摸了摸尹燈的頭頂:“沒關系,我陪您一起努力。加油。”
尹燈:“……”
尹燈:“?”
這對嗎?
在明知他是銀燈的前提下,韫玉居然還用這種長輩姿态“表揚”了他。
這不對。
但韫玉好像沒有這個自覺。
發現尹燈有些恍惚,韫玉進一步投來關切的目光:“尹先生,您不舒服嗎?”
然後熟練地從背包裡翻找,“我随身帶着熱水、暖寶寶和止痛藥,您需要哪個?說起來,今天是下雪天,您穿得有點單薄呢。我剛買了一件羽絨服,就在宿舍裡,還沒穿過,我去取給您吧?”
說完,他的目光挪到了尹燈裸露的腳踝處,“尹先生,這麼冷的天,不穿秋褲可不行。對了,包給我吧,我送您到校門口打車。”
尹燈:“啊。”
系統先一步喊出了他心中所想:【是媽媽!!!】
沒有錯。連同長發垂落時拂發的動作,關心他人時熟練的唠叨和照顧,完全就是影視劇裡親切溫柔的媽媽形象。
這孩子真的是今年十六歲嗎?
比他小六歲,卻這麼輕車熟路接過了包。就像接小學生放學的家長。
尹燈沒找到反駁的機會,手裡就多了簽好的合同和保溫杯。
至于他的包,自然落到韫玉的肩上。
韫玉快走幾步,領先半個身位擋住了過道的風,回頭笑道:“走吧,尹先生。”
這是尹燈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被人這麼體貼。
但沒等他們完全走出後台,醫務人員擡着擔架匆匆從後邊趕上,與尹燈擦肩而過。
餘光瞟到擔架上躺着的孩子,鼻青臉腫,還穿着演出服,抱着腿呻/吟不斷。
經過時,對方也看到他們,尤其看到了韫玉。
尹燈确信,在雙方視線交彙的瞬間,他看到傷患明顯地抖了一下。
而韫玉依然是那副完美的笑臉,還對醫務人員點頭緻意。
尹燈問:“熟人嗎?”
韫玉接話:“前隊友。”
頓了頓,他又補充,“斷我音響的人。”
“……”
“我揍的。”韫玉笑眯眯說。
“………”
這麼狠……?
按照劇本,韫玉不該是個被孤立、被霸淩、被非議的小可憐嗎?
這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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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組合是因為韫玉才受到點夢所的關注。
但韫玉實在太出挑,宋非澤一直邀請他以預備成員的身份加入FLAME。
所以早在韫玉确診病情前,原組合就因職業規劃不同而分道揚镳。
那以後,韫玉從不覺得自己的态度有何變化。
可随着名氣漸漲,越來越多的演出機會找到他,韫玉待在學校的時間越來越少。久而久之,“韫玉”就更接近一個成功的符号,而非真實的同學。
大家的目光慢慢變了。
“宋先生說,這種程度的嫉妒很正常。”韫玉平靜地叙述着,“雖然有些傷心,但既然前輩們都有類似的經曆,我也不想太矯情。而且今天有尹先生解圍,我很幸運。”
聽上去是非常成熟的心态。
讓人忍不住感歎,這樣心性的人一定會走到行業高位。
尹燈觀察他的表情,沒挑出一絲不對。
韫玉的神情始終溫良,提到暗中整蠱自己的前隊友,他的眼裡也不見一絲怒色。
所有情緒都被鎖在透澈的眸中,好像真的毫不在意舊友反目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