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景疏第一個念頭是不愧是江灼。
但緊跟着,他有了第二個念頭——
江灼,是真的決定退出星造,和這支新隊從零開始了啊。
……為什麼呢?
“邵前輩?”
蘇雪枝的呼喚叫醒了邵景疏,他回過神,恢複了禮貌的笑容:“你好,蘇同學。冒昧打擾你們,真是不好意思。我這邊主要想确認一下你方便連麥的時間,以及你有沒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事項?”
“我工作日需要上課,至少也要晚上九點以後……周末都可以。”
蘇雪枝思索着回答,“但您說的‘事項’是指……?”
視頻裡的邵景疏怔了怔。
看着蘇雪枝一本正經的不解,邵景疏反而有些難為情了:“就是……有沒有什麼需要我給你捧場的劇本?”
“啊……”
“比起江灼老師的支持,我能提供的幫助的确有限。但是,對不起,我這麼說可能有些功利,但是這些直播對我而言也很重要。”
邵景疏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着隐晦的懇求,“希望蘇同學能盡量認真地對待這場直播,我會非常感激你的。”
起初,看到蘇雪枝的推薦所是點夢所時,邵景疏還覺得憐憫。
他想着,如果真是非常出色的練習生,肯定會被暗箱塞到安祈或者洛雲绡的手下。既然到了自己這邊,也是個可憐孩子。
但當他從“CANDLE萬歲”的視頻裡看到蘇雪枝的身影,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那支視頻在網上引起了不小的讨論。
很多人都猜測是江灼不堪星造所的壓榨,憤而出走,自己組建了CANDLE。
邵景疏也曾是這種想法。
然而,剛才一閃而過的尹小姐,讓他産生了一絲動搖。
江灼性格沖動,人緣一般,不适合當隊長,更不适合當老闆。
再看陳凡和蘇雪枝兩人……
江灼真的有耐心培養兩個素人嗎?
那就隻剩下最後一個答案:
在江灼之上,還存在着一個真正支配CANDLE的“BOSS”。
……尹小姐嗎?
但這些想法也隻是在心裡滑過,邵景疏還記得江灼的警告,所以他真的隻希望蘇雪枝能鄭重對待和自己的合作。
也許尹小姐神通廣大,蘇雪枝不差一兩次直播。
可是他……卻隻有這一次機會了。
“讓我作為捧哏、扮演醜角,怎樣都可以的。”
邵景疏咬緊牙關,艱難地擠出話來,“我……我們直播時,江灼老師可以一起出鏡嗎?”
蘇雪枝的眼睛猛然睜大。
江灼的憤怒也毫不掩飾:“什麼?!”
邵景疏沉沉地低下頭去,不敢直視視頻對面兩人的臉。
隔着屏幕,蘇雪枝甚至能看到他的身體在輕輕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江灼的怒火,還是自己也為這一請求深感恥辱。
此時,一道女聲加入了談話:“邵前輩原來是為了江灼才特意聯系我們?”
邵景疏再次一抖。
因而錯過了蘇雪枝和江灼驚恐的側目。
尹燈單手按着喉嚨,發出的聲線和平日截然不同。
比起本音,他的女聲聲線要溫柔得多。咬字吐息都顯得纏綿乃至嬌俏,任誰都想不到這樣的聲音是來自一個男人。
這句詢問都因為換成了女聲,而多了幾分嗔怪的意思。
邵景疏連忙解釋:“不、不是。我本來也決定和所有練習生都溝通好連麥事宜,這是我的分内之事。可能剛才的請求是有些唐突,但是……非常抱歉……”
尹燈倒不覺得唐突。
他還挺喜歡邵景疏的勇氣。嚴格來說,在這個世界上就得沒臉沒皮地去争去求,才有可能爬上進步的階梯。
如果沒有蘇雪枝這座橋梁,邵景疏隻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和江灼合作。
至于同為評審的安祈等人,怎麼看都不像會同情邵景疏的性格。
所以,尹燈理解邵景疏的走投無路。
但很可惜。
他也不是到處同情人的類型。
尹燈道:“江灼的檔期很滿,邵前輩最好收回剛才的話。”
“……”
邵景疏的腰弓得更深。
他很想再說幾句誠懇的請求,但尹燈先一步打斷了他:“鞠躬、下跪都不是實際的籌碼,邵前輩不要帶壞了我家雪枝,讓他以為職業偶像隻要哭着求求人就能飛黃騰達。”
“我——”
“邵前輩。”
邵景疏剩下的話就都堵在喉口。
他緩慢直起了腰,眼裡有些水光。
邵景疏偏過臉飛快擦了擦,再回頭時就是偶像合格的笑臉:“對不起,讓你們見笑了。我也真是,居然不成器到向後輩鞠躬……”
但屏幕裡的人不知何時變成了尹燈。
蘇雪枝和江灼站到了鏡頭外,尹燈笑眯眯地回答:“沒關系,我隻是個素人。”
邵景疏愣了愣。
心中的悲傷還未完全退潮,更加濃烈的酸澀又湧了上來。
“謝謝。”他别過臉,聲音很輕。
“先别謝。”尹燈說,“雖說鞠躬下跪什麼的都沒用,但邵前輩手上的确有我想要的東西。我想和前輩談筆生意,明年的春日慶典,‘覺悟’想做一次開場嘉賓嗎?”
邵景疏騰地擡起了頭。
他難以置信地注視着視頻對面的尹燈——濃密的黑發、覆蓋了半張臉的口罩,讓他根本猜不透對方的身份。
開場嘉賓!
偶像業界每年有五次大型舞台。
春日慶典、夏季遊行、秋收節、初雪節,以及最最重要的跨年夜星光大賞。
對于大多數偶像來說,能作為伴舞登上這些舞台,可能就是職業生涯的巅峰。
更别提成為表演嘉賓、甚至開場嘉賓。
開場表演這種級别,至少也得年度人氣前二十的組合才有希望。
那是鳳毛麟角、萬裡挑一。
是邵景疏做夢都不敢想的至高殿堂。
“用你的‘景疏事務所’來換。”
“尹小姐”的口吻那麼平靜,那麼從容,沒有任何刻意的欺騙,卻像是海妖的蠱惑,讓邵景疏全然失去思考的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