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被風抖落>
兩人成為同桌,還是因為班級孤立她越發擺在了明面上,她去接水喝,都有人路過故意撞她一下,杯子從手裡滾落,開水也淌出來,淌在手上。
嘉甯皮糙肉厚,這點程度的疼痛對她而言毛毛雨,她咬咬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默默去收拾殘局,始作俑者卻是大搖大擺回到了座位。
飲水機就在宋時清旁邊,幾步之距,這場鬧劇讓他得了個game over。
他關掉遊戲界面,把手機塞進桌肚,再懶懶擡眸,随手拿了本練習冊,往始作俑者走。
“啪”的一聲,書本變成巴掌,從男生臉上呼過,宋時清俯身下去,冷冷盯着他:“班長不吭聲,你當我死了嗎?”
男生咽咽嗓,瑟瑟發抖。
宋時清能做班長,那全是因為他太渾,平時上課從來不用心,正當分班考時,又能一鳴驚人。林老師覺得,他能震懾住别人,再能管住自己,3班就無敵了,雖是劍走偏鋒,但效果不錯。
教訓了那邊,宋時清又走回飲水機旁,這時候嘉甯已經從雜物間取了拖把開始拖地,他恨鐵不成鋼地瞄她一眼,兇巴巴地搶走了拖把,舉起來,盯着那位男生大聲嚷:“怎麼?要我八擡大轎來請您嗎?”
男生垂着頭,灰溜溜過來了。
上課鈴響,嘉甯低下頭,小聲跟宋時清道謝,然後回到座位。
嘉甯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翻篇了,結果當堂課結束,宋時清走到前面來,敲敲邱秋的桌闆,手勢一擺,讓她往邊閃。
如坐雲霧的,嘉甯的座位被他挪去了最後面。
“看得清楚黑闆嗎?”他饒是好心地問。
山裡長大的孩子,視力都不差的。嘉甯點點頭。
宋時清便收回視線,又從桌肚裡掏出手機。
兩人成為關系不鹹不淡的同桌,一天到晚說不了幾句話。
嘉甯心好,在老師講重點時,總會小心翼翼戳戳他的胳膊,以作提醒,宋時清雖是無所謂的态度,但總是受用的。
有次自習,林老師忽然出現在教室後門,嘉甯餘光掃到,陡然坐直幫他擋住了視線。
宋時清察覺到,看向她時,看見了後門立着的班主任,一愣,再低頭,唇角往上輕挑。
她低着頭,極小聲:“班長,林老師來了。”
“哦。”宋時清輕輕應聲,将手機屏幕掐滅,塞回桌肚。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總是莫名奇妙地心動,宋時清的心動,大概就是源于運動場上,那纖細柔弱的身影,她就像一株被風吹倒、被腳碾過的野草,迎着太陽,迎着冷嘲熱諷,鉚足了勁往前沖、往上長。
新來的轉學生,圍繞她的流言蜚語不少,她像是聽不見,自始至終一個人,冷冷清清,又不卑不亢。
她總是把頭發梳得緊繃,把着裝整理得一絲不苟,去講台上請教老師問題後,總會微微鞠躬,她擦黑闆是一上一下很輕的手勢,但依然不可避免産生白色顆粒物,她在白茫茫的一片中,變成分明的色彩。
用完黑闆檫,别的學生圖省事,手伸出窗戶,在窗台上拍出一陣沙塵暴,她會拿一張幹帕子,到走廊外裹起來,小心清理。
活了十幾年,宋時清沒見過這麼麻煩的女孩子。
當天晚自習,他從校外吃飯回來,路過奶茶店,不受控地拐彎進去,捎回來一杯賽臉長的奶茶,放在嘉甯桌上。
校草親手買的、親手送的奶茶,旁的女生别說心花怒放,那至少也會受寵若驚,嘉甯表情平平,推還給他,說不要,讓他自己喝。
宋時清大咧咧一坐,挑眉說:“甜兮兮的,我不喜歡喝。”
嘉甯很認真地問:“你自己都不喜歡的東西,為什麼會覺得别人喜歡?”
宋時清被她問得啞住,半晌,說:“反正送你了,你不喜歡就丢掉。”
嘉甯拆了吸管,戳進去,全然是不願意浪費糧食的态度,跟他說了聲謝謝。
宋時清于是又得寸進尺地說:“不客氣,不過作為感激,你以後得幫我盯梢。”
嘉甯當即把吸進嘴裡的珍珠吐出來,問他:“奶茶多少錢,我付給你。”
宋時清氣笑了:“你沒收受賄賂之前,不也幫我盯嗎?”
嘉甯義正詞嚴地說:“那不一樣。”
宋時清:“……”
兩人就這樣熟絡起來。
對嘉甯而言,男生比女生好相處,大概是因為他們的嗅覺不甚靈敏。
眼下,校外碰見,是第一次。
宋時清往她手上瞅,他其實很少看她的手,不是覺得醜,隻是覺得有些肉痛,另外,他直覺嘉甯會介意别人的目光。
在少年看來,不看,就像那個畸形的東西不存在,也算是一種尊重。
嘉甯手裡提着她剛買的衣服,因為是打折款,所以隻用最簡單的透明塑料袋裝着,内衣則是用黑色塑料袋套着,小口袋塞在大口袋裡。
“逛街了?”宋時清往周圍看了眼,“你一個人逛?”
嘉甯簡短地回答他:“沒逛,隻是出來買些必需品。”
宋時清“哦”了聲,擡手揉揉後腦勺:“我在那邊體育場打籃球。”
嘉甯同樣“哦”了聲,并無心思追問下去。
氣氛有些尴尬,宋時清往學校方向看:“回學校?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