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嘉遇眼睫一顫,淺淺彎唇:“怎麼會這樣想?”
嘉甯說:“我知道。”
阮嘉遇滿頭問号:“知道什麼?”
“沒什麼。”
“……”
兩人對望發呆,片刻,嘉甯說了句“新年快樂”,把這段不明不白的對話收尾,阮嘉遇摸摸兩側衣兜,笑說:“沒帶紅包出來,待會兒給你發微信。”
嘉甯乖巧一笑:“好呀,謝謝哥。”
話落,轉身離開。
“嘉甯。”換阮嘉遇叫住她,“等我一下。”
他擰開門把手進去,裡面窸窸窣窣響了幾聲,嘉甯走近一點,正要往裡打量時,他出來了,懷裡捧着一束紫色的花,是紮好的,用精緻漂亮的印花紙包裝,尾巴用蕾絲系着蝴蝶結。
他遞過來:“沒有買到煙花,所以買了花。”
嘉甯鼻尖一酸,視野裡的人立刻糊上一層晶瑩的水霧感,她趕緊眨眼褪去那份酸澀的潮濕感覺。
“是原本就要給我的嗎?”
“是。”
“那剛才怎麼……”
“嘉甯,哥哥永遠是哥哥。”他打斷她的問題,擡手輕揉她的發頂,“所以别擔心,我們問心無愧就好。”
溫柔的口吻像一點明亮的鵝黃,堅定的措辭像一瓣濃郁的紫,構成懷裡的這捧鸢尾,以及他徐徐道來的承諾。
鸢尾的花期很短,大概一周,屬于它的春天一閃而逝,可它至少用力表達過自己。
嘉甯卻沒有機會。
她垂眸,聲音濕潤:“為什麼是鸢尾?”
“鸢尾是法國的國花,象征着信仰、希望、智慧、勇敢……總之,很美好,也很配你。”
嘉甯咽咽嗓,摁住翻湧起伏的情緒,故作無所謂地打趣:“應該隻是恰巧遇見賣花的花童了吧?”
阮嘉遇低低地笑出聲:“臭丫頭,别拆穿我啊!”
嘉甯接着他的話:“謝謝哥。”
阮嘉遇頓一下,緩聲:“不客氣。”
嘉甯回到房間,把房門上了鎖,卧室沒有空花瓶,但花束裡自帶吸水海綿,她将它擺在床頭。
阮嘉遇大概是不知道,鸢尾還有一則花語:幽冥的低語。
這個花語,才更配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嘉甯想過很多次,竭力挖掘記憶中的細枝末節,卻一無所獲,若一定要給她這種若有似無的感情加上開始節點,那麼,應該是在他們初次見面那天。
他潇灑地走在前面,她用餘光窺伺他的高貴潔淨,擡眼,迎上了一雙沉斂複雜的眼睛。
沒由來的,她覺得那不是憐憫,他坦蕩地笑了下,擡起手,壓了壓她的頭頂。
很輕,也很重。
杜招娣活了15年,從未感受過這樣溫暖的眼神,和溫柔的觸碰。
那個瞬間,像是有一片真真切切的陽光灑下,融化了凝結在她身上許多年的寒霜積雪。
那個夜晚黑得無邊,出租車帶着她往深山裡走,一半是叢林,一半是懸崖,他伸手,碰了下她的額頭,她感受到他手背的骨骼,像那片她拼盡全力才逃出來的山脊。
但他說:天亮了。
沒頭沒尾的,但後來,她的天總是亮堂堂的。
他沒有騙她。
但卻是他的黑暗,造就了她的光明。
于是她開始奢想更多。
-
回國沒幾天,學校開學了,嘉甯進入快節奏的生活。
記不得樹上的蟬是在哪天哪刻叫響了第一聲,隻覺得從窗外投射下來的陽光變得更亮,除此之外,樹蔭也重了許多,光斑灑在黑闆上,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粉筆灰。
老師講到慷慨激昂時,還能看見透明的口水飛粒,在陽光下,閃過刹那的晶瑩。
“嘉甯,我好困,等下老師來了叫我。”方錦程說完就趴在課桌上,偏頭閉上眼。
進入盛夏,再度臨近期末考,班裡陷入低氣壓。
“嘟嘟——”桌肚裡,手機震響兩聲。
嘉甯拿出來看。
群聊裡,楊惜發了一張照片:我的好龜龜們,免費遊樂場去不去?
嘉甯戳了戳方錦程的胳膊,小聲傳達。
他微微睜開眼睛,燃起一點點興趣:“免費?”
“魁城有免費的遊樂場?”
嘉甯搖搖頭:“你自己看群。”
方錦程于是往後縮了下,把臉放進胳膊繞出的洞裡,掏出手機查看,很快回複:誰是你好龜龜?滾犢子!
楊惜:去嗎?(我托我在遊樂場工作的表姐拿内部名額蹲着昨晚0點前1秒拼手速拼歐氣拼人品才搶到四張全免票!全場免費啊,一張票388,怒賺1552啊!他們新開了漂遊項目,放假前不算旺季,以下省略500字……)總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宋時清截出照片細節圖發出來:不是我掃興,隻是想提醒各位,下周四期末考。
方錦程:你還怕期末考?
宋時清:[黃豆人吃瓜]我?開什麼玩笑。
楊惜:我也沒在怕的。
方錦程擡起頭,糾結又委屈地看着嘉甯:限期到這周末。
嘉甯笑了下,低頭,打字回:哦?是嗎?難道我會怕?
方錦程:……(互删吧我的壞龜龜們)
嘉甯回家跟阮嘉遇說起遊樂場之行,他表示勞逸結合挺好的。
群聊裡,其餘三人陸續發來OK,周末之行于是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