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來得聲勢浩大,去的卻悄然無聲。
上一秒還如怒濤般傾瀉而下的白色雪海,下一刻卻如同被某種力量抹去了一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雪消失之後,在陡峭的黑色岩壁上,隻留下一團巨大的半球形雪殼,宛如冰鑄的墳墓。
而後,“冰墓”解體,一隻隻雪怪如驚慌的羊群般四散逃竄,雖然逃開,但它們蒼白的頭顱卻扭轉出一個詭異的角度,不甘的朝向某個方向。溫暖是最緻命的誘惑,但雪怪們并不傻,生物的本能令它們不敢再貿然上前。這場面十分詭異,甚至帶着幾分喜劇色彩。
雪怪們觊觎卻畏懼的那個地方,正在解體的“冰墓”中,一道耀眼的光芒從雪殼的裂縫中迸射而出,如同明亮的閃電劃破暗沉的天際。
雪怪們似乎很是畏懼那道光,紛紛逃開到更遠的地方。這一次它們沒有再像之前那樣鬼鬼祟祟的徘徊,而是頭也不回的遁入冰裂隙中消失不見了。
沒了雪怪身上徹骨的寒意,這一方小小天地竟然生了一股暖意。那明亮而灼熱的光如同天上的太陽,肆意揮灑的自己的溫度和能量,驅走了白色的怪物。
“我……死了嗎?”
二月柳有點恍惚,按照遊戲規則,在遊戲中死亡,玩家的意識會被遣送到一個完全黑暗的空間,在那裡進行結算并扣除生命值。那裡被玩家們戲稱為“小黑屋”,而小黑屋是沒有光的。可現在、不僅有光,還如此溫暖?
二月柳久久沒有等來小黑屋,反而被這光線喚醒,她一擡頭,便看到了渾身沐浴着耀目光芒的極晝。
刺目的光芒讓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那雙環住她的臂膀,讓她确定那人就是極晝。
“極……”
她剛想出聲,卻驚愕的張大了嘴。
那些光,并非外物。光線似乎是從極晝的皮肉深處透出來的、散發着熔金般的熾亮,就好像,那些光芒來自她身體中的血液,順着血管流淌周身一般。
我還活着?還是——
這隻是死亡前的走馬燈?
耀目的光刺得她不自覺的冒出生理性的淚水來,可二月柳還是把眼睛睜得老大,癡癡的看着眼前這詭異而神聖的一幕,擴散開來的光暈和熱浪揚起極晝的發絲,融化的冰晶和雪花帶着微光點綴在發間,如同光精靈在舞蹈。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還是即将死去,但這一瞬間她理解了曾被極晝救過的那位朋友所說的“被天使拯救了”的感覺。
極寒的風一下子喚回了二月柳蕩漾的心神,她這才發覺自己的臉頰燙得吓人,忙錯開目光,看向奔逃的雪怪,硬生生扯出了一個話題。
“奇、奇怪,之前用手電它們都不怕,現在怎麼都跑了?”
沒有回應。
出人意料的是,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不知道,極晝并沒有回答她,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沒有。
寂靜的空氣一下子尴尬起來,二月柳輕咳了一聲而後自言自語掩飾,“反正都跑了,也不重要,我們趕緊去山頂吧……”
說着她就抓住另一根固定錨,想要從極晝懷裡出來,這個姿勢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可是現在怎麼都感覺别扭。
可腰上那股力道卻沒有放松,甚至還更緊了一些。
而二月柳終于注意到,源源不斷的熱量正從極晝身上散發出來,她整個人燙的像是從滾鍋裡剛撈出來一般。甚至連周圍峭壁縫隙中的冰雪也在這如同盛夏的炙熱中化作雪水,沿着岩壁滴落。
二月柳驚訝的看向極晝,此刻她身上的光芒已經沒有那麼耀目,足以讓她直視。
而對方的面容,極晝側臉的線條還是那樣筆挺優美,但——
她怎麼覺得極晝的表情很、很可怕呢……
“極晝、你還好麼?”
二月柳壓下心中不安,她輕輕用手背去觸碰對方的臉頰,聲音細如蚊呐。
………………
極晝顧不上逃散的雪怪,全身肌肉繃緊,竭力壓抑着自己的異能副作用。
“極晝”
這是她進入遊戲時給自己取得ID,也是遊戲賦予她的本源異能。
終日白晝,耀目太陽的結局逃不過薪柴燃盡後的冷卻、熄滅和毀滅,那化身為太陽的人呢?
正如這個名字,她的異能能令她如同太陽一般發出光芒。用人話來說,就是變身為行走的老實鎢絲大燈泡,發光的同時還會發熱。
通常情況下,她隻會調用部分異能,就像開啟了省電模式,作用有限,但是穩定而可控。
但剛剛為了驅散數量龐大的雪怪群,她久違的開了二檔,光和熱都如同失缰的野馬奔湧而出,失控的異能渴望着完全解放。
如果不是山巅的寒風偶爾帶給她一陣清涼,幫她維持住搖搖欲墜的理智,現在她已經化身為“人形太陽”了。
即使還處于可控範圍内,但距離失控也僅僅一線之隔。
她很久沒有如此解放本源異能了,畢竟以她其他異能帶來的身體素質,基本沒有這個“燈泡”異能發揮的空間。
也正因如此,這該死的異能才像是困籠已久的兇獸,極度渴望燃燒與毀滅。
每一寸皮膚都在燃燒。
每一根神經都在傳播痛楚。
她的理智猶如沙漠中的冰川迅速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