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日多次留宿宮中而不回自己的府上,也皆是形勢所迫——養父趙構近日心神不甯,嚴重時不斷念念有詞,時而念叨惡鬼索命,時而又念叨時運不濟;養父常深夜宣他來見,有時反常地問國家大計,有時又問鬼神之語。他也擔憂養父身體,便辭了一切事務,主動在宮中作陪,随叫随到。
而趙構為何如此,自然多半是由于外部諸多不安甯所緻。趙瑗這些年尤其關心這些,但近幾月形勢太複雜,他又不能十分方便地打探朝中各種一手情報,得空時日思夜想,不覺也損神勞心起來。
先是金人。
這可以說是趙構很多年的一塊心病,本來想着議和之後可以安享“太平”,誰想這才不到十年,這太平盛世似乎就搖搖欲墜起來。
再是朝中。
秦桧權勢滔天,近年愈發如日中天,金人撐腰的終身宰相,明晃晃壓了真天子一頭;更結納私黨,斥逐異己,屢興大獄,朝中烏煙瘴氣,誤國尤甚。趙構不思進取慣了,趙瑗卻是看在眼裡,憂在心上。
然後便是眼下與宮廷與趙構更切身相關的事。這一串事情趙瑗并沒有全部理清頭緒,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以春天那次大摩擦升級為開頭,質疑議和、反對秦桧、暗諷或指責趙構、甚至懷疑金人會不日來攻、立刻要上演靖康舊事要不要随時準備跑路的這類聲音日漸多了起來。本來以秦桧的手段與趙構的思路,多搞幾場大獄、多白殺幾百顆頭,總可叫人閉嘴,這手段早熟悉了,道路以目人心惶惶算什麼。但是這些手段現在确實失效了——
因為幾天之前,吳玠已經出現在臨安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