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架在脖子上時,久違的如釋重負感迅速席卷了炎焱全身,同樣久違的自由呼吸和面部皮膚暴露于空氣的發癢觸感随之而來,面具被摘下的瞬間,他微微閉目,卻依舊被突然的光亮晃得眩暈了一下。
炎焱大人,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失手了,不是如他所想的自己蓄意為之,而是真真正正敗在“别人”手下。
吳玠的衛隊眨眼間已經在門口集結,不愧是吳玠一手訓練出的令行禁止好兒郎,盡管方才片刻之間裡面的形勢聽起來格外危急,但沒有吳玠的新命令,誰都沒有擅自推門而入。
“衛隊諸人各歸各位!”吳玠揚聲道,“隊長在門外随時聽令!”
嶽飛将炎焱的面具與面紗拿在手裡看了兩眼,放在桌上,而後也伸手摘掉了自己的面紗。
兩個都許久未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就這樣毫不遮掩地互相對視,最後竟是素來惜字如金的炎焱先開口的:“嶽相公,别來無恙。”
“别來無恙。”視線裡嶽飛微微笑着,他面頰與嘴唇有點蒼白,臉上的神情卻溫和得使人恍惚,“确是好身手好行事,不負多年聲名。”
“自然。”炎焱毫不謙虛地接下這一來自“對手”的誇贊,“可惜今日棋差一着。”
“你本就不欲今日成功。”
嶽飛依舊溫和微笑着,這話卻似一聲驚雷,直直劈在炎焱頭上,活生生把他劈了個對穿——他不但第一次失算,還連原本的打算都被嶽飛完完全全看透了。
他怎麼看透的?
敗者感使他惱火,能敗于這樣的人手裡又讓他不至于十分惱火。
炎焱好笑自己竟還有閑心回顧這電光石火間的全部經過——
方才嶽飛話音剛落,炎焱便一言不發飛身躍下,毫不遮掩地終招起手,幹淨果斷的殺招直取嶽飛脖頸,他已經清晰感受到嶽飛此刻不穩的氣息和遠不如前的功力,隻要他是真想下死手,對方根本無從逃避——但這次他不想,他要做戲做得足夠逼真,盡力刺殺,卻在最後一刻失敗……
壓迫感極強的某種力量突然排山倒海而來,像漫天箭矢狂亂飛舞,又像脫缰野馬四下狂奔,炎焱的刀主動或被動地慢了一寸,兵器相撞叮當作響,視線裡硬生生插入另一個人,吳玠臉上的複雜神情都來不及褪去,卻幾乎是下意識地整個人擋在嶽飛身前,同時揮劍打偏了炎焱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