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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塵嚣猶擾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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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彥直知曉父親不是真生他的氣,八成為了這些日朝中的事。他大着膽子繼續回頭看,卻猛然看見另一邊有些昏暗的燈光下,父親已經半靠在桌前,一手死死抓着窗棂,窗框已經被捏得變形了;另一手拿着那把小青刀,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插入桌面——武人力大,厚實的黑木桌幾乎被劈成兩半,韓世忠恍若不覺,隻對着那把刀使力,韓彥直心驚肉跳,走近兩步,赫然看見父親兩手鮮血,衣服上汗水和其他水漬雜亂混着,目眦欲裂,眼裡似乎能滴出血來。

片刻之後,轟隆一聲,窗戶與桌子同時化為齑粉。

韓世忠踉跄一下,久久立在那裡,血還在一滴一滴落着,泅出形态各異的血花。直到韓彥直半跪着給他包傷口,他還一動不動,仿佛這雙手不是他自己的。

——韓彥直看着暗色裡的血花,突然想到了正月初一來家裡做客的吳玠,那個看起來談笑自若的吳玠,看似毫無關系的人和事霎時間被聯系在一起;他也突然想到幾天前父親拉着他“學習”時候,沒頭沒尾輕歎了一句,就剩某一人了。

他一時似被人扔進了冰窟窿,渾身一顫,小心給父親包上最後一點布條,心裡卻第一次陡然清明起來——可不就是就剩父親一人了麼!大如恢複大計、小如一意進取的衆人,現在在臨安城、這偌大的都城裡又有幾個還能倚靠的!吳宣撫遠在四川,劉太尉在荊南,前朝四相皆在邊遠之地,張俊劉光世之輩早不算恢複之臣了,更不用說埋骨在臨安的那些人、又被各種株連蔓引的人。父親的兵柄也早已被收了,地位雖高卻實實在在是一介毫無實權的閑官,各軍早被拆得七零八落,精銳倒是皆并入殿前司,但父親自然不可能和他們産生一丁點聯系,他們職位低微、甚至自身尚不可保全,更不可能插手一點朝政上的事情。這偌大朝中,除去那實在說不清的楊殿前,可不就剩下父親一個人了!所以……

韓彥直已經整個人都在不住地戰栗,對,所以父親要做這些,要一個人把臨安的局面撐起來,所以父親和吳宣撫究竟聊了什麼?是說金人不可靠、和議必破嗎?在這個基礎上,是相約為幾年、十幾年後的大局從長計議嗎?

韓彥直沒能思考完這些,眼前的父親忽然就又恢複到沒事人狀态,負手走了兩步,對着聞聲來收拾的家人們擺擺手,雲淡風輕地道,“不過活動一下筋骨,到底人老糊塗,失手失手。收拾了明兒更換個好的來。”

這是三天前的事。後來的兩日,韓世忠依舊一大早就去坐班,待天子和宰相心滿意足地瓜分完楚州軍、趙構對韓世忠的表現看起來是十分滿意後,趙構又叫韓世忠到寝宮中談了一些私事。第三天,韓世忠正常地去上了大朝,午後回來,正逢茅夫人一大早去和其他幾家夫人一起進香、周夫人去張俊家裡做客,韓世忠環顧左右,叫韓彥直下午别去讀書了,陪他去飛來峰那邊走走。

韓彥直印象裡,父親應該根本沒學過佛、也完全不信,倒是母親頗懂些,但父親往日也不耐聽母親講,總說這些佛神連名字都夠拗口,這大王那天王的,更别說真能有什麼用。但這一遭韓世忠十分虔誠(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地一尊一尊拜過去,一個廟一個廟地上香。去靈隐寺自然少不了遇到熟人,一路所遇,有宮内的侍衛、有朝中同僚的家人、有外出的宮人,皆看着往日殺伐無數的韓世忠頭一遭來虔誠禮佛,一點陣仗都無,女眷也不帶,隻帶着個好好讀書的兒子,偶爾聽兒子給他講兩句。韓世忠對各色目光一概無視,有人打招呼他就招呼回去,有人停下多看幾眼他也不管,自做自的。他們從靈隐寺出來時終于擺脫了各種目光的尾随,韓彥直還沒弄清父親費了這麼多香火錢究竟求了些什麼,便緊跑慢跑跟了半路,目睹了一座亭子從産生想法到誕生的全過程。

亭子修好的第二天,又是一個暴熱的豔陽天。韓世忠用完午飯,一個人自家裡出來,想去騎馬,兀自搖頭失笑,學着那群顫顫巍巍的子曰的模樣,騎了頭青色的小驢子,手裡還拿了一卷《史記》,不緊不慢往飛來峰去。路遇一群集體外出辦事的文官,在他們已經不那麼震驚的目光裡問了好,繼續慢悠悠地走。從家裡去飛來峰就要沿着西湖北邊過,這一條道兒上的樹木格外蒼郁茂盛,初夏鳥鳴婉轉、蟲聲聒噪,走着走着就行人寥寥,待目之所及隻剩一片蒼翠、再也看不到人影,韓世忠才忍不住長歎一口氣,徹底放松心情,任思緒亂飄開來。

翠微,山光水色青翠缥缈義,多好的詞兒啊。

紹興五年時嶽飛在池州寫過一首《池州翠微亭》——雖然韓世忠不知道這首詩寫了什麼,他從哪去知道内容呢?他往日趕着狠狠嘲笑這舞文弄墨的做派還來不及,哪管哪個同僚寫了什麼,哦,那時他好像都沒認為嶽飛算自己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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