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完衆人各自散開做事,果然,雖先有嶽飛在此強調,後有各軍将官已被提前安頓過用心約束,又有吳玠的部下分批監督,依舊連明日都等不得,剛自校場出去不久,李木正跟嶽飛查看後勤事項,就見自己手下的一名隊長匆匆來找。他大約能猜到,不等嶽飛看到,立刻眼疾手快拉人到一邊,那隊長氣喘籲籲地說,後軍一群人不遵号令,跑街上找女子尋歡作樂,統制官也不管,虧手下的兄弟們看到,給當場逮住,把人押回來了——中間又與另一軍有沖突,事還鬧得頗大,幸而郭副将當時亦在不遠處帶人巡邏,一道彈壓的,将兩夥人連同苦主全都帶了回來,李将軍不如親自去看一二。
李木去時,隻見自己的手下也有數人挂了彩,一邊擦臉上的血一邊罵;地上躺着兩個被捆起來的彪形大漢,嘴裡罵罵咧咧;那邊兩下站着幾個女娘子,有兩個眼圈裡還帶着淚,旁邊有家人陪着,剩下的大約是風塵女子,濃妝豔抹的也不怕,站在那裡與那兩個大漢對罵;那邊自己的手下們還圈着另十幾個吵嚷不止的士兵站在一處,另一邊也有十幾個人頭破血流的,兩邊的隊長也到了,後軍的統制官也到了,正是昨日見的那個全然管不住人的,隻站在那裡似是手足無措模樣,連上去訓教兩句都不會。
李木心裡歎氣,立刻拔刀而出,高聲喝道:“噤聲!軍中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嶽宣撫剛頒軍令,你等聾了還是瞎了?苦主先說,後面的一一道來!犯事的一個都别想走脫!此刻再不遵号令,即刻一刀砍了!”
他是練過的,聲如洪鐘,又真刀實劍,鬧事的縱然不忌憚他也忌憚吳玠,多少被震懾住了些。李木又立刻去和那統制官告罪,說自己奉命監督,來遲失職,以至于這般地步,叫統制受累。那統制官看似面軟好欺,隻說無事,眼睛卻直勾勾盯着李木,顯然自己不想處理,隻等李木發話。
李木自知肯定不好收拾,心頭更有些煩悶,但職責所在不可推辭,衆目睽睽之下,他收了刀,先走到那幾個女子身前,放平語氣,示意她們先說。
“自然是這群不死的從軍中跑出來尋歡作樂,又不給錢,連這幾分賬都要賴。”那領頭的風塵女倒大方爽快,“賴賬也罷,手腳還不幹淨,金銀首飾不知偷拿過多少,東西想占也罷,連人都想強占去,偏又連個子兒都舍不得出。禍害我們便也算罷,又去禍害人家清清白白的妹子——虧這幾位小哥來得及時,把他們捆回來了。”
那邊立時就有人想辯解,李木的部下拔刀喝止,先等那一衆女子和家人說完,都大差不差,又去問頭破血流的那幾個,縱然不問,李木心裡也早有點計較,估計都不是善茬,本就有私怨,說不定都是想去違法亂紀,隻是正好撞在一起,先抓住了那夥,這夥倒像有功了。果然,頭破血流這幾個竟然說是看到同袍去犯事想要阻攔才被打的,這下那邊被圈着的十幾個更不答應了,張嘴就又罵又嘲諷,李木部下的隊長見過全程,隻覺好笑,自去複述了一遍當時情況,兩邊又鬧哄哄都來吵,橫七豎八的,那統制官隻是不言語,李木又喝了幾番才喝住,心想若去報嶽飛,嶽飛日理萬機勞心的多了去,又叫對方勞神;若不去報自己處理了,也不是不行,自己現有親軍頭領的權力,然而這一是牽涉稍多,二是嶽飛剛回來、剛立了軍紀一兩時辰,就有這種事,豈不像是存心給主帥下馬威一般,倒是叫嶽飛來立威更好。他盤算一番,立刻有了計較,剛想令兩名部下去告知嶽飛一聲,忽覺周圍頃刻安靜了,倒是視線裡一個女孩的爹娘幾乎跪下,顫聲叫道:“嶽宣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