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海的某處,金發的少年少女并肩坐在一條高大平整的樹根上,仿佛是兩棵伴生的黃金發光菇。
“明明說是米拉小姐……”
露西還念念不忘拉克薩斯的初戀這件事,不過,她并不是想咄咄逼人,隻是純粹的好奇與介意。
身側的拉克薩斯還是16歲瘦弱少年的模樣,他對坐下後自己的身高有些自卑,僵硬地挺着背,擡高下巴,态勢倒還是23歲的高傲。
“菲力德那家夥那時候老愛打聽我的事,肯定是他從米拉那裡聽來的。”
“啊?是米拉小姐自己說的?”在露西印象裡,米拉不會是說這種事的人,這種笃定甚至超過了她對拉克薩斯的信任,讓她忍不住斜視了一眼對方。
拉克薩斯有些無語地接收到了這一信号。他故意輕咳了一聲,聲音比平時的純淨不少,少年感十足。
“她就愛說那種八卦。有陣子公會流行打聽這種八卦,好像是蕾比邊上那兩家夥,還是卡娜和格雷洛基他們拼酒打鬧太多開始的。可能是都到了青春期的年紀吧,私下裡互相問來問去的,假裝說悄悄話,我在樓上都聽得一清二楚。本來這事沒人敢來問我,但米拉那家夥一看我來公會就湊上來——就你剛來那陣子。”
他啧了下嘴,因為現在的他完全不會在自己面前這樣痞氣,讓露西忍不住觀察起少年模樣的拉克薩斯來——雖然看上去和自己的年紀差不了多少,但她總下意識把眼前的少年當作弟弟來看。
她假裝不在乎地猜測:“是不是米拉小姐問了你,你就故意說她了?我可不信米拉小姐擅自誤會。”
自己的女友是個聰明的家夥,拉克薩斯再次意識到這件事。他以前沒怎麼思考過别人的内在,無論男女。這一瞬間,他再次察覺到自己的心境與此時的外表差異巨大——他已經逐漸成熟了,成熟到能坦然接受他人不同的靈魂。
這種認知讓他終于從變小的些許焦躁中平靜了下來,不再試圖轉移話題。
“她真的很煩。”但說出的話卻怎麼聽怎麼幼稚,像是真的回到了那個純粹的叛逆期的中二模樣。
因為那罕見的少年樣,露西看他的眼神止不住流露出“姐姐”的關懷:“我還以為你那時候不怕任何人呢。”
“我怕她?我那是——”差點真的像少年那樣意氣用事,拉克薩斯意識到自己差點破了成熟人設,幹咳一聲,“我是有自信能赢她,但為了這種事打架太丢人了。而且爺爺會生氣。”
他平時都稱呼自己的爺爺為老爺子或會長,不過最近私下裡會在露西面前叫爺爺,這是他過去常用的稱呼,比如在他現在這樣16歲的年紀。
因此,看到這個外表的他在自己面前叫着“爺爺”,露西感覺兩人親近得好似一家人在談論老人家。突然内心一陣甜蜜,讓她不禁将腦袋靠了過去:“拉克薩斯真重視會長啊。”
露西一旦撒嬌,聲音就會變得黏膩又慵懶。
被她的動作與聲音扣得心動不已,拉克薩斯嘟哝了句“那時候我隻是單純受不了挨訓。”也跟着用孱弱的肩膀抵住了戀人的臉讓她倚靠。雖然他盡力撐直了背脊,高度勉強還行,但還是有些懊惱,要是往常的高大就好了。
現在他們的臉是那麼接近,他能聞到露西發間的香氣,那些比自己的要柔軟得多的金發缱绻在他的臉旁。他完全被戀人的香味和體溫吸引了思緒,忍不住弓起身子,随即發現矮了幾分又支棱起來,可真是種别扭的感覺。
也許這種别扭露西也感受到了,她很快離開他的肩膀,側身轉向他:“那時候的拉克薩斯對會長不滿?”她倒是隻顧着言語間透露出的少年心事。
在露西最初的記憶裡,當然還記得那時候的拉克薩斯那黑曆史一般的叛逆。
“呃……那就别提了吧。”他尴尬地咳了幾聲,差點沒把自己嗆到。
“所以你也就叛逆地回答米拉小姐了?”露西還是執着那個答案,畢竟她還沒聽他親自承認。
看她一眨不眨的雙眼,拉克薩斯終于理解了她這種可愛的行為是在吃醋,心裡美滋滋的:“我敷衍她呢,想着說是她本人,她那大嘴巴總不好意思傳出去吧。我哪知道她這都能說出去,真服了她。還有菲力德也是個煩人的。”他連自己好兄弟都趁機黑了一把。
露西倒是挺意外理由竟是這樣合理,但她同時也疑惑:“我不覺得米拉小姐是會說這種事的人。”有人的初戀是自己,怎麼想這都算比較重要的個人隐私,不應該像那種風傳的八卦一樣到處去說吧?
“估計是她覺得困擾,以為菲力德很了解我,找他确認我是不是開玩笑吧?要是真事她多少會消停一陣子,至少不會來煩我。我那時候對這種事沒興趣,一個兩個都來問我誰受得了。”
“但是她找菲力德确認後,菲力德接受了這件事又是為什麼?難道你故意讓菲力德誤會的?”
“要菲力德為這種事跟别人說謊需要給他足夠信服的理由,這裡面哪來理由,那就隻能讓他當真了。”
16歲外貌的拉克薩斯露出了惡劣的笑容,看來是想起了當時的心情,頗為得意這為數不多玩弄人心的時刻。
原來他那時候是這種性格啊——露西倒是多了這樣的了解。覺得新鮮的同時她卻也不太喜歡這樣對待親密夥伴的行為,稍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所以你不但讓他們兩人誤會,也讓我誤會了。”
原本還沉浸在女友吃飛醋的快感裡,這句突然冷下來的語調讓拉克薩斯沒來由地渾身一哆嗦。
“我現在解釋了。”他趕緊坦白,“露西,我明白戀愛那種占據内心的感覺,誰是初戀就算是我也能想明白。”
他偶爾會說“就算是我”這種話,露西不知道這是他自卑或是别的心理,但她聽到時總會生出同情的情緒,現在也是如此。
少年的成長挫折過頭了,以至于從極度的狂妄自信變成了如今這樣小心翼翼。她伸出手輕輕放在拉克薩斯的手背上,因為這告白一般的話語是如此直白,加上自己像是大姐姐在調戲年下男孩子,害羞地低了頭。
“誰要你又說一遍的……那你回去之後解除一下誤會。”
“委托收到。”
盡管不如之前的體型差距,手變小了不少,拉克薩斯依然能夠握住露西的手,并因此感到滿足。
隻是有個小小的介意,他看向隻顧着套他話的少女——她的初戀是怎麼回事?他很想問出口,張嘴卻感覺有無形的壓力堵在了喉嚨口,發不出聲來。一種不想打破兩人相處氣氛的情緒,與些微的恐懼。
他不想聽到有那樣一個具體的人,絕對不要。
不要告訴他——
正想着,金發少女仰起了臉迎向他:“其實我想說初戀——”
“露西,我還想親你。”
他沒有給她說下去的機會,急切地吻了過去。
這一吻他是打算把這個話題結束的,可露西卻很快回過神先退開了,隻有拉克薩斯一個人還意猶未盡着。
然後他就聽到露西用令人心癢的甜甜的嗓音說:
“初戀難道不是你那13個戀人?”
這甜美裡竟然該死的有巨毒。
“咳咳咳……誰跟誰13個戀人!”少年拉克薩斯差點把臉給咳得通紅,“那是酒吧随便遇到的……!”
“随便?”
“是有點身體接觸……”
“有點?”
“也就一次兩次……”
“一次兩次?”
“我也沒啥興趣……”
“沒興趣13個人?”
好家夥,這事就這麼猝不及防被咬住了。
拉克薩斯這下意識到了露西其實一直介意着這件事。人生的體驗沒有與她對等,像她這樣思路清晰的女孩子,以往隻是不想提,怎會不在意。
對他過去兩性觀念的不認同,又體諒如今的他——她像菲力德那樣有高道德的觀念,卻又因為喜歡他而包容他。他内心難受着,又快樂着,久久望着露西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