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悔了。”他老實坦白，“要是早知道我會那麼需要你，我一定隻要你一個人。”明明是少年的樣子，拉克薩斯的神情卻顯出了幾分滄桑的憂郁。

這種情話對露西有着不小的攻擊力，她很快就紅了臉，仿佛心中的浪漫被這些樸素的情話攪散成了銀河。

也正是露西這美好的模樣，讓拉克薩斯心中更是撕開了一道口子——内裡肮髒黑暗的過去，這下又被對比出來了。

16歲的拉克薩斯絕沒有面對自己的勇氣，23歲的拉克薩斯卻又沒有将自己暴露給心愛之人的勇氣。

然而，16歲外貌23歲的他，卻仿佛從兩者那裡同時得到了彼此的勇氣——16歲的他還在渴望被愛，23歲的他已經坦然接受自己——兩種勇氣同時在此刻形成了某種信念。

像是下定了決心，拉克薩斯深吸一口氣。

少年打開了話匣子。

“那時候完全被那個該死的老爹影響了。他說去找優秀的魔導士生優秀的孩子，而不是我這樣有缺陷的……他用滅龍水晶才勉強補足了我的缺陷，我如果做不到他說的那樣，我就是整個多雷亞家系裡恥辱的一代……”

“不是這樣的，拉克薩斯……”試圖安慰他的露西被他反抓住了手，他想讓她繼續聽下去。

“那時我那麼渴望被認同，可是爺爺和那個男人彼此對立。一個告訴我，可以不用那麼強，一個告訴我，弱者沒有任何辯駁的權利。我不知道誰是對的，可我知道，他們都很強，而我卻擺脫不掉這沒用的身體……我不斷告訴自己，必須變強，隻有足夠強，才能像他們一樣去定義強大。”

接下來的話，他不希望看到露西的反應，幹脆閉上了眼。

“我發現，能被認同才是強大，能被畏懼才是強大，能随時掠奪才是強大——

我要得到他們兩人的認同，要被所有人畏懼，要在每場争奪中赢得一切——

我執着于戰鬥、酒、女人，每一次的勝負。那些女人就是從某些勝負上赢下來的……戰利品。一次性的。”

當他提到那些對女性形容的詞時，他清楚感覺到手裡少女的手指動了一下。害怕她掙脫，他本能地握緊了。

“我知道我大錯特錯！我知道……露西，不要瞧不起我。”

他隻能用這種方式挽留她，卻不敢睜開眼睛看她。直到聽到一聲輕笑，才忐忑地看向她。

心愛的露西還是那樣愛笑，她的雙眸被透過樹海的陽光賜予了一種魔力，閃閃發光。

他心頭一滞，随即被愛與悔同時湧入。

“别笑我……我那時候以為我不需要這種感情。”

這下露西笑得更歡了，把他瞧得渾身不自在：“我知道我是笨蛋。”他最後自暴自棄了。

“我不是笑你……隻是……”露西越笑越高興，甚至整個人靠到了拉克薩斯身上，“我好喜歡拉克薩斯這樣坦白！”

這下輪到拉克薩斯紅起了臉，本來就因為水晶導緻體内魔力充盈過頭，現在更是像火山……他吸了吸鼻子，還好，這次鼻血沒下來。

他突然變得不愛說話了：“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想剖開心給你看。”

“我不需要剖開你……隻是聽你說就會相信你的。”邊說着，露西邊親昵地蹭了下他的側臉，“因為每次聽到你這樣說自己，我就在想，那時候的你一定自卑、敏感、缺愛、害怕失去……才會執着于那些反義的強大。”

她說得很對，這就是拉克薩斯不得不承認的，過去的自己。

“所以我會想……啊，這個男孩子一直是一個人在煩惱，又想不出結果才痛苦，發洩在了所有讨厭的事情上啊……”甜美的聲音就像蜂蜜落在拉克薩斯的皮膚上，讓他顫栗，眼前的是他命中注定的女神，他的心狂跳起來。

——“不過現在，你遇到我了！”

剛要被露出燦爛笑容的露西打動，卻聽下一秒她又吐槽起來：

“真是的……你露出這樣的表情，是故意想讓我同情你吧！”

要是她就這樣一直同情就好了——一瞬間這樣想過的拉克薩斯，卻又愛極了這樣愛說實話的小妖精。

“那你同情我了嗎？”

他老實問道，被露西用腦袋撞了下肩膀。

“笨蛋雷丘！”

說罷，她從樹根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兩人依偎在一起而皺起來的衣服，像是要出發了。這讓拉克薩斯小小地落空了延長兩人獨處時間的想法。

“我們也去找？”他邊問邊也站了起來，熟練地跳下高大巨樹的樹根後，向露西張開雙手迎接他。

露西自然地跳到了他的懷中，戀人的坦誠讓她現在非常渴望表達自己的愛意，被接住後她立刻緊緊抱住了拉克薩斯。

如今兩人的身高不再有差距，這樣的親昵讓他面頰通紅：“露……露西？”

“果然還是想抱住原來的你！你快變回去！”

因為實在太害羞了，露西差點喊破音。

正當拉克薩斯想要回應她的時候，這個擁抱卻結束了。露西牽起他的手，臉卻是轉向另一邊的。

“但是現在……這樣牽手也不錯。”

此刻的兩人，就像是青春期的小情侶那樣肩并肩地牽着手，這的确是非常難得的體驗。

想到還沒有公開兩人關系的這些日子裡，他們總沒法在瑪格諾利亞正大光明地牽手出門，做得像一對真正的戀人。

可現在，這片巨大的樹海裡卻沒有人在乎他們是什麼關系。

看着手掌大小差距不大的兩隻手，拉克薩斯隻感覺到新奇。

如果他在這個年紀就遇到露西……想也不敢想，那該是多幸福的事。

可是那個時候，露西恐怕隻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吧……

像這樣少年情侶的感覺，無論過去還是未來他們都無法體驗。

唯有現在。

他拉了拉那隻手，期待對方将臉轉向他。

“露西，讓我看看你的臉。”

“笨蛋……你應該看路啦！”

“我看不到你的臉，不想走。”

少女的臉這才轉了回來，遮不住臉上的羞澀與甜蜜。

“……真的？”

“嗯，看了才想。”

他湊過去，終于可以輕易地在露西耳邊說話，不再有任何距離。

——“想變回原來的樣子，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