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唧唧的。
陳望卿咕哝着,哄了老太太好一陣,本想虛晃一槍去開門,結果老太太直接擋在了門前,把門把手藏在了身後,這一下陳望卿隻能轉過去,找到遙控器,打開監控。
嵌入房門旁側牆壁的顯示屏亮起。
隻見高大的男人朝着斜上方的鏡頭挑了挑眉,爾後伸出手,展示他滿手的購物袋。
“今天陪女伴出門,買了許多東西,但不小心聊崩了,所以買的這些化妝品和首飾,可能用不上了,我想着不能浪費,索性就過來麻煩望卿,幫我處理一下。”伍佑笑了笑,他生得俊美,且身材高大,很有男子氣概。
但與他俊美樣貌相反的,是他腔調裡若有若無的撒嬌意味,“所以......望卿,開門。”
語調暧昧,含着蠱惑。
況且他聲線低,如此呢喃,更像是情人絮語。
陳望卿登時紅了臉。
她嘴唇嗫喏了幾下,扭頭就見一臉防備的老太太。
于是悸動轉瞬間就變成了被他人挑逗的惱羞成怒。
尤其是這人還成功擾亂了她的心。
“你把東西放下,自己開門。”陳望卿蹙眉,聲音透着些不耐煩,“你應該也聽到了,媽在家裡,她不準我開門,我怕我開門會推倒她。”
顯示屏裡。
男人沉默了好幾秒。
鏡頭自上而下,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到黑色的發頂。
陳望卿頭腦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男人,真是脾氣比頭發還硬。
可等這念頭閃過,她卻徹底愣住了。
她......
什麼時候接觸過伍佑的頭發?
她連老公李瑞的頭發是什麼樣子的都記不清,怎麼會透過有些模糊的監控,判斷出伍佑頭發的軟硬程度?
回家前的恐懼呼嘯着卷土重來。
陳望卿的牙齒開始泛酸,口腔裡的唾液開始被體溫蒸發,淺色的瞳仁開始收縮。
世界仿佛隻剩下眼前的顯示屏。
仿佛是因為注意力集中到了極緻,陳望卿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她開始覺得這顯示屏裡的畫面,很違和,仿佛......缺少了什麼。
正在她苦苦尋覓的時候。
男人放下了滿手的塑料袋,但是他的下一步,卻并非是摁密碼,而是從西裝褲的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莫名的惶恐順着心髒泵出的血液漫流到全身。
陳望卿哆嗦着掏出手機,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聽到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尖叫着讓她挂斷,但她卻像是提線木偶一般,将電話放在耳邊。
“望卿,今天的下午三點二十分,可以開門讓我進來嗎?”
哭聲從鼻腔開始醞釀。
陳望卿的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樣。
她想起來了一回事兒。
柳城有一個祖傳的鬼故事,家長們經常講給小孩聽。
道行不夠的鬼想要進到房子裡去害人,就必須得到房子主人的親手開門或是主人直白的許可。
小時候她的體質虛,經常生病,有一天晚上她發高熱,在家裡睡覺,深夜聽到有人敲門,她迷迷糊糊地問是誰,聽到門外媽媽叫她開門。
她下意識地準備開門,下一秒,就被爸爸甩了一巴掌。
那次甚至打掉了她的一顆牙。
後來爸爸雖然停手了,但卻說了一番話,這話她往日根本不記得,今天在腦海裡卻格外的清晰。
“你他媽的就是個讨債鬼,不僅不帶把,還是個招鬼東西的髒貨!”醉醺醺的男人胡子拉碴,滿臉驚恐地指着床上的陳母說,“還他媽差點害死人!睜大眼睛看好了,生你的媽在這兒!”
“你說說你剛剛差點給什麼東西開門?”
腦海裡的聲音振聾發聩。
兒時的記憶與現在重疊。
此刻,陳望卿的眼角泌出了眼淚,仿佛回到了那個午夜。
隻是,這一回沒有家暴的醉鬼父親阻止她了。
她的聲線顫抖,鬼使神差地說出一句話:“好......”
男人滿意地笑了。
他整理了衣領,莊重地輸入密碼,修長的手指在密碼鎖上跳躍,如彈奏鋼琴般熟稔。
門打開。
陽光透過樓道裡的窗子打進來。
男人輕輕地将老太太推到一旁,但卻并非是對老人的動作,而是對一件阻撓了他視線的物品的舉動。
老太太嘀嘀咕咕的,站在原地,過了幾秒,開始發呆,沒了動靜。
伍佑走上前,用拇指拭幹女人的眼淚,歪了歪頭,調笑道:“望卿,你怎麼哭了?”
接觸到她眼角的指腹,粘膩濕滑,像是陰冷的蛇在她的臉頰上爬過。
陳望卿哆嗦了一下。
視線不自然地下移,不期然地注視到自己被陽光拉長的影子。
黑色的人影細長。
仿佛是瘦長的鬼影,但那隻不過是陳望卿的心理作用,她現在腦子又開始發熱,思緒也開始黏黏糊糊的,她低着頭,視線到處移動。
诶。
自己的影子好可怕。
幸好......
幸好伍佑和老太太......
都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