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人圍觀,張母的氣焰更甚。
“咱們家也算是給了你不少錢,前前後後搭進去有幾十萬了吧?也不要你還回來,可現在我兒子為了你失手殺人進了監獄,你不僅不等他,還嫁了有錢人!現在連去看他都不肯!”張母表演欲旺盛,她見陳望卿坐在車裡一聲不吭,隻當她還和原來一樣好拿捏,于是變本加厲地叫嚣道:“你不過是個見利忘義的婊子而已!”
婊子也比任人宰割的包子好。
陳望卿等到女人破罐子破摔完了,在車裡戴好口罩後,才施施然地走出來,以一種不響亮,但卻絕不容忽視的音量道:“阿姨,你覺得連父親都能失手殺死的人,能是什麼好人?”
周圍一片嘩然。
張母臉上挂不住,難堪之餘又覺得不滿:“你這是什麼話?如果不是為了保護你,他會失手嗎?”
“保護我?”陳望卿的語調驟然上揚,她雙手環胸,冷笑一聲,“難道我還得謝謝他把我帶到老男人面前,差點把我害死嗎?”
這還是她後來知道的。
張俊生性懦弱,他帶了自己的照片回家,本意是想要給父母介紹自己這個女友,奈何他父親竟以為那是兒子給自己介紹的情人,欣然應允。
張俊那厮,竟然因為畏懼父親,放棄了解釋。
就算後來确實算是保護了她,但那差一點被他父親玩弄的不幸,不都是由張俊帶來的嗎?
陳望卿見張母面色發白,心裡竟生起陣陣暢快來:“況且你家的錢,我可一分都沒拿。你說的那幾十萬,也都存在張俊名下的那張卡裡,你不知道錢去了哪裡,可以去問問你那正蹲着監獄的兒子。”
圍觀群衆聽到這反轉,交談的聲音更大了。
不少人打量的目光在陳望卿之間來回逡巡。
陳望卿衣着講究,瞧着十分華貴,更遑論她還擁有價值百萬的私家車。
反觀張母,雖然穿着體面,但眉眼間卻盛滿了疲憊,整條脖頸長長的,紋路明顯,像是一隻飽經滄桑的鵝,瞧着有幾分滑稽。
群衆裡有人憐憫弱者,覺得陳望卿看着不像好人,但也有人覺得張母咄咄逼人,言辭間有着污蔑陷害的意味。
但總歸隻是一群圍觀群衆,并不會摻和進兩人的恩怨之中,頂多就是給予一些暫時性的壓力罷了。
陳望卿在社會裡摸爬滾打,臉皮足夠厚,即使頂着異樣的目光,站姿也依然挺拔,倒是張母左顧右盼,神色逐漸凄惶。
她哆嗦着嘴唇,臉頰抽筋般痙攣了兩下,尖叫:“你胡說!明明是你拿走了俊俊的錢!”
再也無法承受額外壓力,張母沖上前,一把拽住陳望卿的頭發,歇斯底裡道:“你個婊子!還錢!”
陳望卿也不客氣,她伸手扯了扯張母的頭發,一邊咬緊牙關,一邊死命往路邊拽,隻是她這些年被李瑞嬌養,力氣早就不比當年。
于是扭打間,她被推了一把。
沒有預料中接觸到地面的疼痛,取而代之的卻是寬闊有力的肩膀所攜帶的陰冷的溫度,這溫度太冷,浸在裡面的陳望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望卿,”伍佑低沉的聲音響起,“你沒事吧?”
陳望卿點了點頭,視線卻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張母盛滿恐懼的眼睛。
剛剛不是還挺神氣的嗎?
陳望卿一邊的嘴角揚起,蓋在口罩下的表情輕蔑十足。
張母注視着陳望卿身後的男人,喉嚨如破舊的空調後機,發出嗬嗬的響聲,像是卡了一口痰。
半晌,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淡淡的腥臊味從她的股間彌漫開來。
真奇怪。
伍佑有那麼吓人嗎?
陳望卿隻覺男人真是好用,而身居上位的男人更是絕佳的工具,她難免借着伍佑的存在,狐假虎威一把:“勸你最好不要再來找我的麻煩!”
她用曾經張母看她的輕蔑眼神,倨傲地瞄了張母一眼,冷淡道:“既然大小便都控制不住,說話也全是亂七八糟的臆想,想必精神也不太正常了吧?我今天就不跟你計較了,隻是還有下次,我定不會放過你。”
很好,很有氣勢。
陳望卿兀自肯定着,可被她放狠話的女人卻隻是盯着她的身後。
張母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了,沉浸在了自己的恐懼之中,絲毫不顧顔面盡失,跪下來朝着陳望卿的方向,哐哐地磕了幾個頭。
陳望卿都怔住了,方才的幾分得意也盡數化為了不解。
怎麼回事?
這人魔怔了?
與她有同樣疑惑的是不遠處圍觀的一名中年男人。
他最喜歡的就是拍攝他人的争吵,然後主觀臆斷一些離譜結論,以吸取流量,前兩秒他還在對着鏡頭大肆評價:“一眼就知道,那年輕女人肯定是攀上了有錢人,啧啧啧,這還搶了之前男人的錢,簡直就是狼心狗肺!”
評論裡也跟着各種讨論,還有亂七八糟的彈幕。
“果然,美女心都毒!”
“人家都沒露臉,你就知道漂亮了?”
“鼓鼓囊囊的胸和翹成那樣的屁股,就算不看臉也是極品啊!”
“切......那老女人怎麼突然磕頭了?”
“沒勁兒,原來是神經病......居然還失禁了,老子還在吃飯,好惡心。”
眼見屏幕裡的彈幕讨論焦點脫離了原有的讨論範疇,中年男人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屏幕,隻見原本還在互相厮打的兩個女人早已停止了互毆,其中一個更像是失心瘋一樣,朝着某處瘋狂磕頭。
每次磕頭都像是要在地上鑿出一個洞來,直到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張母也仍然沒有停止。
别來找我,别來找我别來找……
張母哆嗦着嘴,默念着。
陳望卿原先撕赢了的快感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情緒是不解,後來這疑惑甚至演變成了厭惡和恐懼。
“神經病......”她嘀咕一聲,回頭望了眼伍佑,抱歉道,“今天的事兒,麻煩你了……作為報答,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她急迫地想要離開這塊地兒,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眼中的詫異。
伍佑提起唇角,俊美無俦的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似笑非笑。
等到陳望卿坐車帶着伍佑離開後,看熱鬧的人漸次散去,唯獨留下了坐在地上的張母,她嘴裡喃喃着,雙目顫動,滿臉都寫着劫後餘生的感動。
倒是中年男人,悻悻地朝直播裡的人說道:“看來咱們都猜錯了,這兒明明就是倆瘋子互毆。”
年齡大的女人莫名其妙發癫訓人,最後又莫名其妙失禁,像是喜劇一樣。
那年輕女人也是,青天白日的......
對着空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