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卿隻能猜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
背上傳來輕微的刺痛感,那是老頭在修補紋身,她腦海裡正回想着老頭的話,鼻子突然就捕捉到一股清雅的蓮花香氣。
沉沉浮浮的,隻是這味道并不純粹,還夾雜了一股檀香的味道,兩種味道雜糅在一起,直讓人陷入暈眩。
“都......熟了啊。”
老人沉沉地說了一句。
什麼東西熟了?
陳望卿頭有些疼,她趴在沙發上,肩胛骨聳動了一下,就再也沒有了動作。
等到她醒來後,紋身已經補好了。
“這幾天都不要碰水。”
陳望卿應了句,離開房子的時候,回頭看了眼那面貼滿符箓的牆,也許是因為光線的原因,她總覺得這面牆上有幾張符箓上的朱砂暗淡了許多。
*
陳望卿驅車回小區,正等着保安放她進去,車前就突然沖出來個人,男人大概二十六七歲,長了一臉的胡子,一頭蓬松的沙發,右臉頰上有一道傷痕觸目驚心,從眼角拉到了嘴角。
“小楊?”陳望卿打開車窗喚了一聲,有些驚喜,“好久沒見了!”
保安見業主認識,也沒再攔,而是放兩人進去。
楊坤和張俊認識,算是張俊的小弟,但是要說關系的親疏遠近,楊坤和陳望卿的關系要比和張俊的關系好上不少。
原本張俊要進監獄的時候,還考慮過讓楊坤頂罪,但楊坤高低不說,聰明勁兒還是有的,聽到了一點風聲,立刻就向陳望卿借錢跑了。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着你了,沒想到居然還有機會重逢。”陳望卿從車裡找出瓶水,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楊坤撓了撓頭,他搬了幾年磚,早就不再是原來瘦骨嶙峋的樣子,看着有些糙,卻也帥氣,他咧開嘴笑了笑:“這不是昨天刷短視頻看到你了嗎?然後我就跟菜市場的幾個老闆打聽,從賣魚的阿姨那兒聽說你在這個小區。”
那老闆還是挺多舌的。
以後還是得少透露些信息。
不過也算好事,楊坤算是她認得弟弟,人特好,要不是楊坤實在太窮,她估摸着自己高低能跟他談一段。
楊坤進了房子,嘴裡不斷地發出“卧槽,好大好豪華”的感歎。
“姐,這要是讓李芳芳那老女人知道你住在這種房子裡,你說她會不會氣死?”
李芳芳是張俊的母親,向來看不起工人家的孩子,而楊坤就是典型的工人家庭。
楊坤看啥都新奇,東摸摸,西看看的,直到視線落到了角落附近的遺照上,他眸子裡閃過了幾分情緒,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扭過頭,問:“姐,你現在在哪工作呢?”
“你怎麼知道我還在工作?”
“得了吧,你才閑不下來。”
“哈哈哈哈,還是坤子懂我,我現在還在做美甲呢,你要是談了女友,可以帶過來光顧我生意,我給你打折。”
說到女朋友,楊坤的表情僵硬了下,他視線亂飄,道:“先不說我了,我現在都還沒談呢,一般女孩兒哪看得上我這種窮光蛋,倒是姐,你現在怎麼樣?”
“我?”陳望卿倒了杯水,遞給楊坤,聳了聳肩,“就這樣,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嫁人了,然後男人死了,這房子是我男人留給我的。”
楊坤摸了摸鼻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在外地闖蕩多年,近些年父母身體不好,他考慮到張家隻剩個沒什麼魄力的李芳芳,這才回到柳城,開始打工。
對比以往跟着張俊混吃等死的日子,确實苦了許多,可也更踏實。即便每天在工地蓬頭垢面,但隻要最後能得那幾張紅票子,就是值得的。
本來張俊出事,他是想帶陳望卿走的......
楊坤想到這兒,眼神暗淡了些,但很快他又恢複了最初的活潑,笑道:“說起來,你現在應該過得很好呢,我這次來就是想跟你叙叙舊。”
原本他還心存僥幸,覺得要是陳望卿過的慘,他是不是就能跟陳望卿表明心意?他雖然不是有錢人,但這些年也算是有了點家底。
可現在看到這房子,那點心思就被埋葬了。
“對了,這房子現在隻有你一個人住嗎?”楊坤強打起精神,不知想到了什麼,問道,“你哥哥現在沒有跟着你了啊?也是,妹妹長大了,總要......”
“什麼哥哥?”
“啊?”楊坤見陳望卿一臉疑惑,讪讪道,“當時你在美甲店上六休一,一三五是我來接你去俊哥......那兒,二四六就是你哥來接你。”
陳望卿隻覺得巨大的荒謬感将她籠罩。
她突然想起來一些事情。
過往她交過很多男朋友,或成熟、或年輕、或活潑、或沉穩,她幾乎來者不拒,衡量标準無外乎有錢與否和能為她花多少錢,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男友到交往後期都變得異常的......
“話說回來,你該不會記不得你哥了吧?”楊坤歪了歪頭,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他不是蠻黏你的嗎?那麼高的男人,卻老是牽着你的衣角。”
對了,陳望卿恍然大悟。
她的那些男友,不知為什麼,到了後期,都會變得非常......
粘人。